除了有一張石青緞繡八團的白狐皮,其餘都是出自宜陽的布匹緞面,整整齊齊放了三大箱子。
母親嫁進孟府不過三年,這裡的布匹卻絲毫沒有動過的跡象,甚至還落了鎖。
孟如塵的手指緩緩撫過那件成色上好的白狐皮,突然就笑了起來。
母親她,怕是在嫁入孟家之前,就已經知曉自己的結局了。
丈夫不愛,婆婆不喜,這樣一個孤身入京的弱女子又有什麼辦法?
不過是聊此一生,須臾度日罷了。
她將東西鎖起來,讓乳母將鑰匙帶回去,也是在賭孟家身為大戶,斷然不會隨意動已亡婦人的嫁妝。
如今的大太太、小元氏有理由繼承母親的嫁妝,但她沒有庫房鑰匙,這就相當於她沒有得到繼承的資格,自然也是不能動。
霸佔亡妻的嫁妝,這樣的惡名孟安霖承擔不起,因此這些東西只能留給孟如塵。
見她沉思,青溪試探問道:“小姐?”
孟如塵回過神,笑著吩咐:“將這白狐皮帶回房裡,旁的以前這裡什麼樣,以後還是什麼樣。告訴院裡的人,若有人敢偷庫房的物件,一律打一頓板子後送去官府,是賣是死,一概不管。”
大戶高門裡的奴僕能得近身伺候的小部分是打小從牙婆手裡買來調教的,佔了大多數的都是家生子,連著蘿蔔帶著泥,她能下這樣的死命令想必此事已是頭等大事,遂青溪趕緊應聲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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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春三月已過,祖母的信被趙子守匆匆帶來。
對於孟如塵的疑惑,外祖母的意思證實了她的想法。
元家自高祖起便是宜陽乃至省地有名的書香門第,但因著祖上有子弟入仕做京官後,橫遭朝堂禍事,高祖花了很大的代價與精力財力才保住元家,從那以後便立了元氏子弟不入仕的規矩。
元家的兒子,包括孟如塵的兩位舅父之前皆是做一方校首,在離元府不遠之地另外修築了學舍,專門收納各方學子,以育人教道為任,再不過問京都之事。
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如今的元族子嗣單薄,這一代只除了兩位舅父,在他們之下又只有元輔元慕兩兄弟,外祖母為了元家考慮再三,還是應允了想要考取功名的元二舅上京試第。
信中除了此事,還提及了秦遠身世之事。道秦家伯母聽說了此事,整日哭的昏天黑地,秦父則送了信給妻兄劉易陽劉寺丞,卻如同石沉大海了無回信,秦母苦等無果預備上京,後來卻不知怎麼地便打消了念頭,整日在府裡待著也不怎麼出門了。
最後提及的是她的婚事。
外祖母的意思是已然知曉宋穆候府向自己提親的事了,但她字裡行間皆是贊同這門婚事的,還說若是定了婚期,便讓人陪送些東西到京都,絕不讓她在夫家跟前矮一截。
孟如塵看到這裡已是動容不已。
送信的趙子守將隨身揣的一隻錦盒從懷裡掏了出來,與上次一樣花紋的錦盒,不過這個錦盒卻只有半個巴掌大,十分小巧。
趙子守恭恭敬敬地將盒子呈上:“表小姐,這個盒子裡的東西才是此行重要,老太太特地吩咐我要守好揣牢,就算把自己丟了也不能丟了這個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