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前世今生,孟如塵就未見過孟如穆說過這樣的話,原以為是木訥膽小的八妹妹,如今看來卻是心細如發、心思也不是完全懵懂之人。
孟如穆赧然一笑,不複方才的思慮,而是不好意思道:“三姐姐別笑話我,母親她向來不喜我多舌——久而久之我也就習慣了。眼下與三姐姐你交好,我也是真心將你做親姐姐看待,這才與你推心說了這些話。”
其實孟如塵太理解她的感受了。
唯唯諾諾、卑躬屈膝、唯命是從,如今的孟如穆與上一世的她又有何不同?
遂孟如塵拉著她的手道:“你不用緊張,我能夠理解你。”她笑了笑,又說:“你看我身份雖是嫡系,其實與你也沒有什麼不同,一樣要看大太太眼色過活,哪怕是以後的婚事也得由她全權置辦,所以說,咱們除了有個身份差別,其他的都一樣。”
聽到這話的孟如穆不由地訝然看著她。
她只不過是父親酒後與還是丫鬟的親生娘親過了一夜後而有的。
娘親在她五歲時得了咳疾未能及時行醫,因此早早地就去了;孟如塵與她雖然除了嫡庶差別,在一碗水端平的孟府也無甚不同,但已過世的大元氏與如今的大太太孃家卻是宜陽有名的書香望族,就連大元氏留給她的嫁妝,也是不可用金銀比擬價值的。
這樣一個姐姐,卻在此時為了安慰她,與她交心說這樣的話。
孟如穆內心的那點不齒與膽怯一下便釋然了。
兩姐妹在屋裡說了好一會話,臨近午間,孟如塵吩咐將飯擺在內室。
孟如穆道:“還是在外廳罷。”
孟如塵想了想,道:“就咱們兩個人,內室裡有冰盆,就別出去了。”
孟如塵怕熱的毛病孟如穆也見識過了,遂忍不住笑道:“好吧。”
用過午膳,孟如穆又緊著問了幾個練字上的問題,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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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時分,馬店巷的劉寺丞太太遞了名帖,邀請大太太與府裡的小姐於十月二十去劉府,算是親宴,也是劉大人的第七子劉陽的周歲,因而但凡是與劉家有親緣關系的親戚人戶,皆是下了帖子。
劉太太同出自宜陽元府,是元老太爺頭房太太生的長女。雖然與大太太算不得多親,但同出一家元氏,再礙於侄女孟如塵是她名義上的女兒,再怎麼樣也得下這個帖子。
距離雖還有半月之久,但孟如瑗的雙朝歸寧期很快就到了。
除了孟家眾人、今日來的還有孟族支房大老太爺名下的長子孟安祥與太太錢氏,長子孟成陸一大早就被打發去接孟氏新出爐的姑奶奶,因此跟在錢氏身後的只有三個女兒。
眾人用過早膳後,齊坐前廳等著,大太太不時與錢氏說上兩句話。
過了食時一刻,有一群人自中門進來了。
定睛一看,走在前頭的是孟氏支房老太爺的長孫,孟成陸,跟在他身後並行的是孟如瑗與胡天明,再後面跟了好些人,皆是提東西的丫鬟婆子與侍從。孟如瑗穿著玫瑰紅的刻銀絲深褙子,發髻梳的簡單,但戴著的是一整套的珍珠頭面,釉白的手腕上更是戴了好幾隻手鐲,與身材高大的胡天明站在一處,更顯得她嬌小依人。
她面上依然帶著一抹羞澀,但這羞澀是已為婦人的羞澀,整個人已然不同於在孟府的深閨少女時的模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