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那紫衣丫頭又從妝奩裡挑了隻點翠玉蟬璽釵別在烏黑如墨的發髻間,再揀了幾只瑩潤的東珠點綴其中,耳上選了一對小巧的珍珠墜子,這就算完了。
做完這些,紫衣丫鬟道:“小姐,梳好了。”
她瞧見簾子跟前立著的李媽媽,斂了眉眼行禮:“今早上素月路過廚房,廚房的管事媽媽說預備做茯苓糕,囑咐用過早食後去廚房拿,奴婢去廚房瞧瞧做好了沒有。”
孟如塵點頭後她轉身離開,經過李媽媽時,李媽媽得了空挑眼打量了一下這個丫頭。
見她身量高挑,樣貌也是有十八九歲,再看她梳妝的手法與舉止,也都像是做慣了的,她不由地就心生疑惑:三小姐身邊什麼時候多了一個這樣穩重厚實的丫鬟了?難道是大太太給的?
孟如塵從鏡子裡看了一眼後面垂頭立著的李媽媽,道:“媽媽怎麼站著,”她轉過來,“你們與媽媽也都是相熟的人了,怎麼媽媽來了既不通報,也不上茶,當真是慣著你們了。”
她話雖是斥責的話,但語氣裡可是沒有一絲責怪的意思。
屋裡的一眾丫鬟皆道“小姐恕罪”。
李媽媽心裡一涼。
三小姐這番已是將她當外人了。
李媽媽雖然為了女兒“出賣”了三小姐,但不是說她對三小姐沒有感情,畢竟三小姐從小失去母親,從長都到宜陽,再回到孟府,這麼多年下來,她已然扮演的不僅僅只是奶孃這個身份。
在宜陽時,小姐與誰都不交心,只對她這個奶孃依戀,因此她也能完全知道孟如塵的想法。
但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小姐不再信任她了,反而漸漸倚重青溪這個大丫鬟。
莫非……李媽媽心頭重重一跳,莫非小姐早就知道她就是傳訊息給大太太的那個內應?
李媽媽下意識抬頭對上孟如塵的眼睛。
孟如塵的臉上明明是淡淡的微笑,但仔細看她眼裡卻沒有絲毫笑意,反而有些冷的沁骨。
李媽媽心如擂鼓,趕緊垂下頭,此時額頭已然漸漸冒出一些細細密密的汗珠。
“小姐……小姐這是作甚,奴婢怎麼受得起,快別折煞我了。”
孟如塵聽了依舊淡然一笑:“媽媽哪裡話,您是我的奶孃,奶孃奶孃,也算是半個娘,我怎麼能眼看您受這些丫頭們欺負呢,您說是不是?”
孟如塵的語氣明明十分平淡,但在李媽媽聽來卻是驚駭不已。
李媽媽艱難扯出一抹笑:“小姐快別說了,奴婢哪有那個膽子敢居功,再如何也是伺候小姐的婢子罷了,小姐以後萬不可再這樣說了,這簡直教奴婢的臉無處放了。”
她這樣說,孟如塵卻像是沒心思跟她繼續:“媽媽此次是為你女兒來的吧。”
李媽媽道:“是是,我帶了新葉來孟府已有幾日了,雖然安置在外院,但外院男丁多,始終多有不便也容易惹閑話,因此……”
“媽媽。”
孟如塵直截了當打斷她接下來的話,平日的低眉順眼此刻全然無蹤,她的眼睛此刻像是一把刀子緩緩劃過李媽媽的臉,她慢慢開口道:“我念在你是我奶孃的份上,更看在你與我這麼多年的情分上,之前的事我便既往不咎,這些家宅事我相信你也是迫不得已,我可以將賣身契還給你,再給你一筆錢。不多,但足夠你過下半輩子,只要……你離開孟府。”
她知道!
她果然什麼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