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行事並不高調張揚,大概也是為了兩人的名聲著想,除了她殿內伺候的幾個人,也沒人知道這幾盆碗蓮是哪裡來的。
玉榮命涵月把屋裡以往擺的花替換下來,改擺了這幾盆。後面過了幾日,八阿哥又遣小貴子送了幾盆,這次有些黃的和紫的,玉榮也讓涵月擺上了。
等小貴子來了第三趟之後沒多久,玉榮終於又在消食散步時遇見了八阿哥。
仍是在那人工湖畔,接天的荷葉遮住了大半視線,八阿哥就像是從荷葉後面憑空冒出來的一樣,將漫無目的隨便亂走的玉榮嚇了一跳。
這天天空陰著,但難得沒有悶熱,八阿哥穿著一身鴉青色的衣裳,腰間綴著碧綠的玉環,眉目清逸,讓人眼前一亮。
“八貝勒。”玉榮向他行了禮,想起這是兩人第二次見面。
熱河行宮不比紫禁城大,出來轉上一圈能遇著不少熟人。他們雖只見過兩面,可玉榮也一共就出來過兩回,其實也算得上是有緣了。
玉榮為著這幾日的花向八阿哥道了謝,但他的關注點卻全然不在這上面,而是問道:“這幾日不見格格出來走動,難道是悶在屋子裡賞花了?”
八阿哥的話頗有幾分冷幽默,拐著彎地王婆賣瓜,自誇他送的花好,竟還讓她沉迷了。
玉榮被他問得一噎,真教人承認也不是,否認也不是。
這話說得,好像他這幾日時常在行宮內出沒捕捉她似的。
見她面上微微一哂,八阿哥也不由得笑了笑,那笑容讓人看了十分舒心。
“是也不是,”玉榮跟著笑了笑,卻是有些不好意思:“這幾日天熱,就在房裡抄抄詩練練字。今兒難得涼快,就出來走走。”
兩人不約而同地繼續沿著水邊漫步,隔了對方半步遠的距離,並肩走著。
她說的可是實話。這幾日她無事可做,非但無事可做,還因為閑得發慌害了相思病,心中的想念就快泛濫成災了,只能練練字抒發抒發。
到上週目為止,她對自己的毛筆字還算滿意,就算十三阿哥曾婉轉地提議她可以再仔細練練,她也沒放在心上。
直到胤禟得知她曾給十三阿哥抄了不少詞兒、寫了好些東西,還都是些風花雪月情情愛愛的詩句,哪怕知道她寫的是讓十三阿哥譜曲用的歌詞也不成,就是弄得他醋意橫生,紅著眼睛酸了一天,小肚雞腸地不肯搭理人。
玉榮當時沒了辦法,只能又找了一些你儂我儂的情詩抄了送他,誰知他非但不感動,還挑剔她的字寫得不好看。
這下她又不高興了。
她的字寫得是不比土著閨秀要好,但總算辛勤練了好一段時日,也不至於到入不了眼的地步。
而胤禟也非把她惹得不高興了才知道收斂,轉而好聲好氣地說教她練字。
玉榮當時想到第一週目的九阿哥也教過她,一時好奇這次讓他教會有什麼不同,便欣然應允了。
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次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反而是她。
胤禟這回做起傳道受業的事來格外認真,說什麼手把手教的練不好,只是讓她臨帖,若有哪兒寫得不得法了,他才湊過來言簡意賅地指點兩下。
他難得認真,她卻不樂意了,摔了筆不肯寫,非要坐在他懷裡讓他手把手地教。
胤禟冷眼看著她使了一會兒小性子,終於敗下陣來,將她抱到了自己懷裡,然後從她身後圈著她,長嘆一聲,又沒好氣兒地說:“這下真是把你養嬌了,我可真是自作自受。”
因為玉榮這回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學起來也是心猿意馬。胤禟手把手教了她幾回,也不見什麼成效,幹脆也不慣著她了。被她假意哭鬧了幾次之後,只能又認命地換了別的法子哄她。
至此,她的毛筆字還是老樣子,現下他不在這兒了,她反而又有了心思練字,省得以後見了他還要被他笑話。
“練字?”八阿哥眉毛微挑一下。
“嗯,漢字寫得不好,還見得不人,怕給旁人看了笑話。”此處的“旁人”特指胤禟。
玉榮想到胤禟,話裡又帶了些任性,還撇了撇嘴,表情煞是靈動。
八阿哥想了想跟她走得近的人,無非就是五阿哥和九阿哥兩兄弟,但他二人都不像是會笑話她的人,所以他揣測她應該只是隨便說說,因此也就放寬了心,莞爾笑道:“旁人我不知道,至少我是不會笑話你的。”
他的語調輕快,帶著幾分自侃之意。
玉榮愣了一下才想起,這位領導似乎也是出了名的寫不好漢字,至少比他的死敵雍正差得不知哪裡去了。只是沒想到他不僅很有自知之明,而且還看得這樣開。
她一時有些忍俊不禁。
八阿哥側頭看見她忍笑的樣子,反倒先一步低聲笑了起來,這下她也繃不住了,跟著一塊兒笑出了聲。
“八哥,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