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的意思是,這幾日你就跟著郎世寧去如意館待著吧。”最終,他也不由得嘆了口氣,卻是恨恨的。
暢春園跟紫禁城不一樣,皇子福晉沒有傳召不得隨意進出,況且宜妃也不住在暢春園,董鄂氏沒有任何理由進來,更別說去如意館找她的麻煩。
玉榮又在心裡將九阿哥日了一萬遍。
既然擔心她被找麻煩,還讓十阿哥一個郡王來傳話兒,那他怎麼不幹脆回府上住著去?他名下莊子這麼多,怎麼就非住暢春園這個了?生怕董鄂氏不知道他又豔遇了不成?
說白了也不是真替她著想。
臭男人。
玉榮絲毫沒有被打動,也不領他的情兒,成心不去探病。
她嘴上應了十阿哥好好待在暢春園裡,但十阿哥卻好像更加憋悶了,提著一口氣,委實不知說什麼才好。最後,他終是再沒多吭一聲,甩甩袖子大步地走了。
送走這位霸王,玉榮回了屋內,見到郎世寧回來了,十三阿哥則走了。
如此正好。
她笑嘻嘻地請求道:“郎世寧,我想請你幫我畫幅小像。”
玉榮在如意館歲月靜好了幾日。
直到進了七月,九阿哥的病似乎也沒見好,聽說他仍在莊子上養著。
十阿哥去了趟暢春園請安,又遞了一摞理藩院的摺子——託九阿哥的福,他代領了不少肥缺。
盛夏之日,京郊一片幹熱。他打馬到了九阿哥的莊子上時,後背已經徹底濕透了。
他一進大門就有丫鬟們遞水遞手巾,他邊走邊抹了兩把,進到九阿哥的屋子裡才感到一陣徹底的涼爽。
兩面通風的屋子大敞著窗,取而代之的幾掛漆竹簾,透進來的都是廊下的涼風。
九阿哥這屋裡也很是清淨,因為近處的知了都被粘走了,十阿哥方才一路走過來還看見不少下人滿頭大汗地在樹上忙活。
碧紗櫥裡四處擺著冰盆,角落裡的金花絲小盒裡放著清冷的麝香丸,燻得屋內一片陰涼。
九阿哥穿著薄衫仰躺在木榻上假寐,腰腹間蓋著一張薄毯,旁邊的小幾子上也有個冰盆,盆裡盛著一個玻璃瓶,玻璃瓶中是暗紅色的液體,只餘下三分之一。
十阿哥見狀倒吸一口涼氣兒,大步走上前,將冰盆裡的玻璃瓶抽了出來,拿手貼上去一探,忍不住對眯著眼不理人的九阿哥叫道:“九哥你不是脾胃不好,太醫讓你戒酒嗎!這洋人的酒雖說是葡萄做的,但也總歸是酒啊。你喝便罷了,還冰著它!這屋子裡也是奇了,外面熱得弄的人火燒火燎的,哥哥你這兒倒是陰涼……”
“我是病人,當然怎麼舒服怎麼來。”九阿哥睜眼,斷了他的絮絮叨叨,“芙蘭卡說這酒就是冰著喝的,我試試罷了。”
十阿哥面上一滯:“她來過了?”
“沒有。”九阿哥又閉上眼。
十阿哥將酒瓶子一扔,撩開袍子坐在旁邊的小凳上,似笑非笑地說道:“九哥,弟弟我算是明白了。我老十這麼精明的人都被她這四兩撥千斤,怕是你也好不到哪兒去!”
九阿哥仍是閉著眼不理人。
“罷了,待會兒我再替哥哥你走一趟。”十阿哥見他這樣,特意高聲揚言道。雖說他心裡早有這個打算,但也要非說出來讓九阿哥領了這個情不可。他知道九阿哥心裡也想著再讓他當一回跑腿的,就等著他主動去如意館拉紅線。
果然,九阿哥聽了他的話之後毫無表示,也不出聲阻攔,更談不上客套之餘的推三阻四,自然是默許了。
十阿哥對他的事兒還算上心,灌了幾口涼茶便起身走了。
如意館裡不比九阿哥的屋子清涼,郎世寧一面作畫,一面怕汗滴到紙上,不停地擦著臉,很是辛苦。玉榮這會兒無事可做,便拿著個扇子給兩人扇風。
因著七夕快到了,暢春園裡又開始搭戲臺子。那些宮妃們不僅忙著準備乞巧,還想著聽幾出戲,又是《牛郎織女》又是《牡丹亭》、《長生殿》的,給郎世寧提供了不少素材。
玉榮之前請他用琺琅彩給她在一隻懷表上繪了一張小像,她特地透過口頭描述讓他畫出了她原本的樣貌,而不是芙蘭卡的模樣。不僅如此,畫中的她還穿著旗裝,梳著兩把頭,與上個周目未嫁時的裝扮很像。
她這突發奇想還是那日被十三阿哥的畫啟發到的。
不過郎世寧畫完之後大為不解:“可我覺得現在的你更美。”
玉榮倒是很滿意,作為報酬,她請他去九阿哥的酒樓裡搓了一頓正宗中華料理。
她選了九阿哥的店,無非是因為她與他的口味相近,同時也更為熟悉他的産業。
他們雖是與其他客人一樣是付了錢的,但還是把躺在莊子裡休養的九阿哥驚動了。
他得知她帶著別個洋鬼子男人孤男寡女進了他的産業吃飯,火氣倏地竄到了脾胃裡,痛了半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