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初刻,知府衙門停屍房。許昭戴著狼血浸泡過的白麻手套,用銀鑷子夾起宋清源焦屍後背的碳化面板。儘管屍體已被燒得面目全非,但脊椎兩側的梅花形烙印卻異常清晰,七道鞭痕呈扇形排列,與前面王屠夫的烙痕完全一致。
"大人,"仵作助手遞來放大鏡,"這烙印邊緣有白色結晶,像是......"
"香灰。"許昭打斷他,聲音裡帶著壓抑的怒火,"而且是加入了鶴頂紅的特製香灰,用來抑制傷口癒合,同時防止屍體腐爛。"他想起之前林秋孃的解藥成分,正是用這種香灰的毒性反向配製。
驗屍刀輕輕刮取結晶,許昭注意到烙痕下方的肌肉組織呈現異常的粉紅色,那是生前多次遭受鞭刑的特徵。更駭人的是,在第七道鞭痕的末端,隱約可見一個極小的"源"字,與灰熊銀鐲上的刻字相同——這是宋清源給實驗體的專屬標記。
"去把琴師的馴獸鞭拿來。"許昭吩咐,"還有前面收集的金絲項圈熔金樣本。"他忽然想起錦袍面具人的馴獸鞭纏著灰熊毛,或許能透過鞭梢的纖維比對,找出更多關聯。
辰時初刻,青樓密室。琴師摸著牆壁上的音律刻度,正在除錯《安魂曲》的變調。許昭看著她指尖在琴絃上跳動,忽然注意到她食指內側有老繭,與宋清源握鞭的手勢完全一致——原來她不僅是情報傳遞者,更是馴化人熊的核心成員之一。
"這是宋清源的馴獸鞭。"許昭遞過燒焦的鞭身,"他用七種不同力度的鞭打,在人熊後背刻出梅花圖案,每道鞭痕對應一個音階。"
琴師的手指忽然頓住:"所以當有人彈奏對應的音律時,人熊後背的傷痕就會因共振而劇痛......就像畫皮鼓的哭聲一樣。"
許昭點頭。他終於明白為何黑熊在公堂聽到林秋孃的笑聲會發狂——那笑聲中暗藏著特定的音高,正是觸發它們傷痕共振的"開關"。而狼群的悲鳴,其實是林秋娘用銀哨吹出的低頻音律,模擬人熊的痛苦哀嚎。
"看這個。"許昭展開從焦屍身上取下的香灰樣本,"裡面含有嬰孩骨灰,這就是長生殿'人熊祭'的秘密——他們用嬰兒的骨灰增強香灰的毒性,同時利用迷信控制買家。"
琴師渾身發抖:"所以骨燈籠......那些童骨不是裝飾,是製作香灰的原料......"
窗外突然傳來馬蹄聲。許昭掀起窗簾,看見新任知府的儀仗隊正抬著三口空鐵籠經過,籠底殘留的血跡中混著幾根灰白色熊毛——那是灰熊的毛髮,而它本應死去的屍體,此刻不知去向。
"走。"許昭握緊驗屍刀,"去亂葬崗,我要重新檢驗管家的屍體。"
巳時初刻,亂葬崗。許昭扒開覆蓋屍體的浮土,眼前景象令他瞳孔驟縮:管家的後背竟也有梅花形烙痕,七道鞭痕完整無缺,而他明明之前被狼群啃食,屍體早已殘缺不全。
"這是......人皮面具。"許昭掀起屍體後頸的面板,露出底下的胎記——位置與知府完全不同。他忽然想起面具人被劃破的胎記,原來那只是人皮面具上的假標記,真正的長生殿成員,會將胎記紋在面具之下的真實面板上。
"許大人!"小衙役匆匆趕來,"地牢裡發現一具新的屍體,穿著管家的衣服,後頸......"
"有真正的胎記。"許昭起身,拍掉身上的泥土,"看來我們都中了宋清源的調包計,管家根本沒有死,他才是真正的新任知府。"
回到縣衙,許昭看著地牢中的屍體,確認那才是真正的管家——他的左足有六根腳趾,後頸的胎記與許昭心口的印記位置對應。屍體後背的梅花烙痕還在滲液,說明他剛被殺害不久,而兇手正是冒用他身份的假知府。
"看這個。"許昭指著屍體手中緊攥的紙條,上面用狼血寫著:"正月十五,長生殿地爐,第三塊磚下,有你要的答案。"字跡與林秋娘襁褓的留言完全一致,卻多了一個血點——這是管家的求救訊號。
未時初刻,許昭再次來到長生殿廢墟。他撬動地爐第三塊磚,卻發現底下空空如也,只有一塊燒焦的人皮,上面用梅花烙痕組成了一個箭頭,指向知府衙門的方向。他忽然想起之前在地牢顯示完整的長生襁褓地圖,中心的梅花標記其實是一個陷阱,真正的核心秘密,藏在知府衙門的密室裡。
"許昭。"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許昭轉身,看見宋清和微笑著站在廢墟中,手中把玩著馴獸鞭,彷彿從未死去。但他後頸的胎記位置,卻與記憶中不同。
"很驚訝?"宋清和甩動鞭梢,發出尖銳的聲響,"管家是你的雙胞胎弟弟,而我......是你父親的學生,真正的宋清和早在十八年前就死了。"
許昭握緊驗屍刀,刀刃上的狼血印記與宋清和的鞭梢形成對峙。他終於明白,長生殿的成員可以隨意冒用身份,唯一的認證方式,是後頸的胎記位置和馴獸鞭的梅花刻紋。
"你以為林秋娘是為了復仇?"宋清和逼近,"不,她是為了保護你,那個被調包的嬰兒,才是她真正的兒子,而你......"
他忽然扯開許昭的衣襟,露出心口的胎記:"是宋清源的親生兒子,所以你的毒素能被狼血中和,因為你繼承了他的血脈。"
許昭感覺如遭雷擊。他想起宋清源臨終前的冷笑,終於明白為何自己會被選為"乾淨棋子"——因為他是長生殿主人的血脈,註定要成為這場罪惡的繼承者。
"現在,"宋清和指向知府衙門,"該去完成你父親未竟的事業了,許昭。長生殿需要新的主人,而你,將用驗屍刀切開所有擋路者的喉嚨......"
申時初刻,知府衙門密室。許昭握著從管家屍體上取下的銅鑰匙,開啟暗格。裡面整齊排列著數十個木盒,每個盒子裡都裝著人皮面具和馴獸鞭,面具上的胎記位置各不相同,而鞭身上的梅花刻紋,對應著不同的音律。
最底層的木盒裡,放著一卷泛黃的族譜,許昭的名字赫然在列,旁邊批註著:"清源長子,胎記後頸,用於繼承家業。"而管家的名字旁寫著:"清和次子,胎記心口,用於實驗體對照。"
"原來如此。"許昭低聲道,"雙胞胎的胎記位置不同,是為了區分繼承人與實驗品。"他想起林秋孃的話,終於明白她為何會在兩個孩子身上都點上印記——她早就知道宋清源的計劃,試圖用這個方法保護自己的親生兒子。
密室深處傳來鐵鏈聲。許昭握緊驗屍刀,看見鐵籠裡蜷縮著一個人,渾身佈滿梅花烙痕,左足六指——那是真正的宋清和,被囚禁多年的雙胞胎父親。
"昭兒......"宋清和抬起頭,眼中閃爍著淚光,"殺了我,還有那些戴著面具的畜生......"
他劇烈咳嗽著,吐出一塊帶血的碎布,上面繡著"長生"二字,正是許昭襁褓的碎片。許昭這才明白,父親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傳遞線索,而現在,該由他來終結這一切。
酉時初刻,正月十五的鐘聲響起。許昭站在知府衙門的屋頂,看著滿城的燈籠亮起,其中一些燈籠的骨架,分明是用孩童脊椎製成。他摸向後頸的胎記,想起林秋娘最後的笑容,終於下定了決心。
"就讓所有的罪惡,在今晚的大火中灰飛煙滅。"許昭輕聲說,取出琴師給的銀哨,吹出了與《安魂曲》完全相反的音律——那是破壞共振的頻率,也是長生殿的喪鐘。
遠處的萬獸園遺址傳來狼群的怒吼,它們踏過廢墟,眼中閃爍著復仇的光芒。許昭知道,這場用馴獸鞭痕書寫的罪惡史,終將被正義的火焰焚盡,而他,將帶著母親的襁褓和父親的遺志,走向新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