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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越卿離開以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搬回我自己的小窩。
我租的小房子一直都沒有退,是我爹說什麼也要留著,於是現下便有了用處。我不是沒有嘗試過一個人住在新家,但我是真的沒有辦法。
只要站在那裡,我滿腦子都是他,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緒。
石越卿到了的時候給我發微信報了平安,我其實特別想一個電話回過去,但是還是忍住了。
我是怕自己一個電話打過去,聽到他的聲音,一下子就說個沒完沒了。或者控制不住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問他什麼時候能回來。他才剛剛離開,我必須要讓他看到我自己過得也可以很好,生活也是豐富多彩的,並不難過。
他的事情已經足夠棘手,我不想要他再來擔心我了。
我又開始一個人做所有事情,就像我大一的時候那樣。早晨跑步,練琴,中午回家做好吃的,寫論文,下午上課,鍛煉,晚上再練琴。
客觀上講,我一個人也可以把這些都做得很好,每件事情也都可以按部就班,但是……
好像都跟大一的時候不一樣了。
我從前對做好吃的一向特別有熱情,可是現在,一想到做完以後只有我一個人吃,我就連雞蛋都懶得煎。從前我晚上練完琴,很累的時候,總是願意去超市裡逛一逛,挑挑揀揀。然而現在,我只要一個人進超市,就會想起他在我身邊的時候,推車跟在我身後,而我像只跳脫的小兔子一樣,把所有的東西都往車子裡扔。
有時候在家寫論文,我寫著寫著,忽然哪個詞想不起來,下意識地就想要開口問他,再一抬頭,瞬間,心裡就像空了一塊似的。
他在的時候,我是很多話的,什麼都願意講一講。這一天碰到了什麼人啊,曲子哪裡該彈得怎麼樣啊,我爹說什麼話又氣到我了,總之滔滔不絕,要說的話簡直一籮筐。可是現在,有時候我媽問我這一天都幹什麼了,過得怎麼樣,我卻沒什麼想說的,通常只是三個字:
挺好的。
後來我漸漸地養成了一個新的習慣。我開始給自己照gif動圖,不管走到哪裡,我感到自己突然特別希望他能在的時候,我就把自己和周圍照一圈,然後發給他。我不太會照相,一般總是會比一個剪刀手作為結束,那是我會的唯一pose。
於是我找到了一個情感的出口,但出乎意料的,他卻抗議起來。
他說,小滿,你太殘忍了,這簡直就是變相折磨。
我抱著手機,將他這句話看了又看,趴在琴上笑到直不起腰。
九月,十月,十一月。他走了以後這三個月,我們的聯系算不上頻繁,但很穩定。開始的時候還在計劃之中,只是微信語音,結果堅持了沒有兩個禮拜,我就受不了了。找了一個比賽之前很緊張的藉口,一個電話就打過去,撒著嬌叫他的名字,然後聽他笑著應我,聲音沉沉的。
我覺得渾身上下都舒暢了。
其實我的生活並不難過,只是乏善可陳。同樣的事情,兩個人一起做就叫故事,一個人幹就叫無聊。嘗過故事的滋味以後——
無聊就變得難以忍受。
汐凰這段時間總是跟aen在一起,我每次找她,她不是在跟他看畫展,就是在跟他鍛煉。有次我聯系她半下午都沒聲音,有點著急,一個電話打過去,田小姑娘接起來,大叫大嚷的,說她家竟然發現了一隻老鼠,aen和她正在家裡追耗子呢。
我這時候才意識到,原來汐凰已經開始經歷故事了。
於是我便識趣地不再常常打擾她,但也因此變得更加無聊。我有時候會找我爹,可跟他聊天,不是聽到國家大事經濟風雲,就是生活經歷和人生哲理。
我有一回把這事跟我老師抱怨,我老師五十多歲的人了,拍拍我的肩膀,深有同感地說:
“唉,我爹現在還在試圖告訴我該做什麼呢。當爹的都這樣,我們就忍忍吧。”
我:“……”
至於我媽,她不管怎麼繞,最後只會繞到一個問題上來:
“石越卿什麼時候回來啊?”
真是戳心。
我給他打電話的時候從來都沒有問過這個問題。對於這些問了也不會有所改變,反而讓他著急焦慮的問題,我都盡量絕口不提。
我向他報告的都是有趣的事情和好訊息。
我說我在學校浪漫派作品的比賽裡贏了,好容易得了點獎金,結果被我師哥於澤宣敲了一頓飯,沒了一半;我說汐凰和aen現在天天膩在一起,她嘴上拼命說不是戀愛,要我看都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我還說我小弟子天天追著我問上回的大哥哥什麼時候再來,他新買了一副特別複雜的3d拼圖,還在指望大哥哥幫忙呢。
“你可真是老少通吃啊,”我在電話這端揮舞著拳頭,“怎麼我身邊的人都喜歡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