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你幫我個忙好不好?”
這倒是始料未及,我怔了一下,當下也不掏揹包了,回他語音,好奇地問:“嗯,什麼忙啊?”
他的訊息幾乎是在下一秒鐘就發過來:
“你轉個身。”
我盯著手機螢幕愣了一下,心跳忽然突突加速。我一邊對自己說著,這不可能,他不可能提前知道,然後跑到機場來接我,另一邊卻又控制不住地隱隱雀躍。
我下意識地回過頭去。
人潮熙熙攘攘間,他穿了件簡單的衛衣和牛仔褲,休閑卻仍顯得幹淨利落。我一眼就看到他,心中霎時就膨脹起來,驚喜地瞪大了眼睛。遠遠的,他笑起來,沖我張開雙臂。
我再也顧不上行李,飛奔過去,跳進了他的懷裡。
他不含糊,直接將我抱舉起來。
“怎麼回事啊?!”我懸空地攬住他的脖子,又摸一摸他的眉毛,“你怎麼在這兒啊?不是說工作休息嗎?”
他望著我,眼睛黑得發亮,“我來看看你有多乖。”
我嘻皮笑臉地說:“好啊,原來你在我身邊安插間諜了啊!”
“我不需要,”他特別認真地說道,“我有心靈感應。”
我們從機場出來已經五點半多了,他開車直接帶我去了我家樓下的一家希臘餐廳吃東西。餐廳的環境很好,木質的長桌上擺著散發淡淡香氣的小蠟燭,皮質的沙發座椅上,放著小小的抱枕靠背。
我將抱枕摟在懷裡,然後將胳膊支在桌子上,一瞬不瞬地望著他。
他在看選單,時不時地問問我想吃什麼,我都說好。燭火的溫暖光芒映照在他的臉上,他的眼睛,眉毛,短短的黑發,高挺的鼻樑和微微上揚的唇角。我在心裡描繪了它們那麼久,現在它們終於又在我的眼前了。
可能是看我完全不在狀態,石越卿他放下選單,在我眼前晃了晃手。
“小滿,你怎麼這麼看著我?”他開玩笑,“半個月不見,不認識了嗎?”
我撅嘴道:“我想那兩根龍須眉毛了,它們是我的,這麼久都沒看見它們了,我今天晚上一定要看個夠才行。”
他笑得開心,“不著急,你慢慢看,咱們來日方長。”
……
吃完晚飯天色還早,我坐了十個多小時的飛機,一點也不想回家。於是我們手牽著手,趁著這傍晚的光景,在貝克街附近閑逛了起來。
說來奇怪,我在國內的時候,時時刻刻都想找他,想跟他說的話一大堆,卻顧及著他的工作,時差,沒有辦法一一道來。每次講電話的時候,我總覺得時間太短,要說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完,就不知不覺地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
可是現在真的見到他了,真的被他牽著,在晚霞餘暉裡閑庭漫步了,我卻將自己想說的那些話統統忘了個幹淨。
他的大手扣住我的,我們兩個就這麼慢慢溜達,靜靜的。貝克街是倫敦很有名的大街,車水馬龍,不到八點鐘的光景,天色還早,一路之上熱熱鬧鬧的。我們路過一家又一家的餐廳店鋪,漫步到了人潮湧動的牛津街上,繞一圈,轉到了aryebone高街上。
夏日傍晚的倫敦最有風情。難得是個晴朗的天氣,天邊有微微燒紅的晚霞,兩側的房屋都是複古的建築風格,磚牆屋簷,含著些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韻味。馬路並不寬,只有兩排道,窄窄的,卻在房子間互相串聯,四通八達。這條街上的每一家店鋪我都爛熟於心,兩年了,我記不清在這條街上來來回回走過多少次,也數不清自己在那家aitrose超市裡買過多少個三明治。
倫敦的空氣是清冽的,總是帶一點潮潮的氣息。我深深吸一口氣,心中竟忽然百感交集。
我拉一拉他,石越卿側頭來看我。
“我剛剛在想啊,有些事情真的好神奇。”我笑著說,眼睛望著自己的腳下的地面,“我在沈音附中念書的時候,身邊有不少同學都想出國留學,擠破了腦袋,傾家蕩産也要往美國跑。我爹當時也想讓我出來學習,但是他一直對美國沒什麼好感。因為他覺得鋼琴本來就是西方樂器,歐洲才是古典音樂的起源地。”
他點頭道:“叔叔是個很有智慧的人,他這樣考慮不算錯。”
“可是我那時候不懂啊,我一心只想著考上朱莉亞,別的地方哪兒也不想去。”我感受到他詢問的目光,忙解釋道,“朱莉亞是美國一所很有名的音樂學院,出了很多厲害的演奏家。”
“那後來為什麼沒有去呢?”他問。
“因為英皇在北京面試,十一月份就考了。我當時雖然已經報考了很多美國的學校,但想著遍地撒網,既然在國內考,不如去試試。結果沒想到,十二月底的時候就接到他們的訊息,告訴我說考上了,而且願意給我全額獎學金。”
他將我的手握得更緊了一些,“當時一定特別高興吧?”
我挑眉說道:“那當然了,我是半夜快十二點的時候接到考試中心那個老師的電話,我爸媽都睡了,我蹦著高去把他們從床上砸起來,我爹一臉懵地看著我,還以為我睡糊塗了。”
他一邊聽著,一邊哈哈大笑起來。我笑嗔他一眼,才又接下去:
“不過那時候我還拿不定主意要不要來,因為當時朱莉亞的預選錄音我已經過關了,他們給我發郵件來定面試時間。有挺長一段時間,考上朱莉亞都算是我的目標吧,所以我看著那封郵件,心裡有點猶豫。”
我回憶起往事,那時候的一點一滴都湧上心頭,抬眼望他,他的眼睛裡波光閃爍,似乎氤氳著晚霞的顏色。
“那最後到底去沒去考呢?”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