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憐巴巴地望著他:“我那次就是那麼隨口一說啊,你怎麼老記著啊。”
“那當然,”他笑道,“這可是一筆大債。”
我望著他,一道亮光劃過腦海,“不對,難不成說那個時候你就已經動了心思?你什麼也不說,其實早就想好了我們會有現在這一天的對不對?敢情你就是在等著我去找你表白啊?”
他笑得越發開心,“怎麼會,我特別怕你拒絕我。”
“才不是,你明明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他不再同我爭辯,“我請你吃一塊乳酪蛋糕。”
“一塊乳酪蛋糕就想收買我?!”我瞪大眼睛。
他想了想,“那再來一個可頌?”
正打趣的時候,他的黑咖啡和我的抹茶拿鐵都來了。我淺淺地抿了一小口,抹茶的口味獨特,配上香醇濃鬱的牛奶,味道簡直美妙極了。
就在我一臉滿足的時候,石越卿忽然轉了話題,問我道:“小滿,你聖誕假期回不回家?”
我想都沒想就搖頭:“不回啊,聖誕假期太短,就只有一個月,一折騰的話什麼都幹不了了。”
他皺起了眉頭。
“可是你暑假不是也沒回去?”
我記得剛認識石越卿的時候,是在九月份初,那個時候我們已經開學了。我並不記得自己跟他說過暑假有沒有回家的事情,不過他說得沒錯,上個暑假我確實沒有回去。
“嗯,暑假的時候我去參加了一個很短的音樂節,之後就想著留在這邊好好練練琴。”
正說到這裡,乳酪蛋糕上來了。我瞬間精神起來,拿起叉子就挖了一口送進嘴裡。
石越卿抬眼看我,接著說道:“小滿,那你爸媽呢?你暑假不回去,你爸媽都沒意見嗎?”
我說:“我爹本來還算嚴格,結果我來了倫敦以後,他寵我上天,我說什麼是什麼,只要一撒嬌什麼都有了。至於我媽……我媽生怕耽誤我的學習,我理由這麼充分,他們倆怎麼會不同意呢?”
他笑起來,問我:“你爸媽都是做什麼的?”
於是,在那一頓早餐接下來的時間裡,我都在同石越卿說著我的家。
我家是很平常的家庭,簡簡單單,卻很和睦。我媽是銀行職員,從剛畢業的時候起就在大連銀行上班,現在做到了一個小經理的位置。我爹是教數學的,對學生十分嚴厲,經驗豐富,聲名在外,他的弟子們都怕他。
我算是他的弟子裡最頑皮搗蛋不聽話的一個,然而他卻拿我並沒有什麼辦法。
我父母是經人介紹認識的,我媽說我爹是那個年代裡北京師範畢業的高材生,她還有點擔心自己文化水準不夠,人家看不上她,沒想到最後能成。
可見緣分往往都很難說。
我媽雖然只是會計,但是銀行裡每個月都要考試,她的壓力不小,所以一直是我爹帶著我。我爹後來跟我說,他也曾經想過讓我爺爺奶奶幫忙,但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他擔心老人帶孩子會過分溺愛,容易把我慣壞。
我說到這裡的時候,石越卿眉心微皺,略有些動容,似是想到了什麼。
“嗯,我覺得我爹說得可能也不絕對,”我拉著他的手,沖他笑,“你不就是你奶奶帶大的?也沒有被寵壞啊。可見有些事並不能一概而論。”
我們這時候已經吃完了早飯,因為這裡距離海德公園並不遠,我們決定溜達過去。十一月中旬的倫敦,盡管天氣晴朗,卻已然有些涼颼颼。我們手拉著手,許是石越卿覺得我的手太冷,他忽然停了下來,用他的手掌為我搓一搓,然後抓著我的手一起塞進了他的大衣兜裡。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風衣,衣兜挺深的,我的手被他的大手護在裡面,瞬間裡就感到暖和了不少。
“我奶奶跟一般的老輩兒不大一樣,她……”石越卿頓了頓,表情有些若有所思,“她很明事理。”
他在說這幾句話的時候,眼神裡不知不覺地就帶著一些暖意。
我說:“你奶奶一定教了你不少東西吧?”
他點頭。
“她是會彈鋼琴的,當然彈得跟你差得很遠。”他說這句話時,側頭看著我笑,“她只是很喜歡古典音樂,所以我從小也跟著聽了挺多的。第一回聽你彈琴的時候,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一下子就想到了她。”
我側頭去仰視他,他望向地面,似乎在想很久遠的事情。看到他這幅模樣,我不禁想起之前嶽溪同我說過的話,想到他的家。我記得嶽溪跟我說,他奶奶是他上大學的時候就去世了。那時候他獨身一人,跟父親又關系尷尬,最親的人在千裡之外去世,他得是什麼心情呢?
我其實之前就曾想過,石越卿他這麼年輕,就養成這樣穩重寡言的性子,估計成長的過程中一定也經歷了不少事情。
想到這裡的時候,我心中一方面有點感激,覺著正是那些坎坷的過往才將他塑造成如今這個令我喜歡得五迷三道的樣子。然而另一方面我又有些心疼,我想他要一個人去克服許多困難,還要面對最親的人離去,他該有多麼不易。
他這時正在海德公園租腳踏車的地方提車子,我站在大路旁邊等他。遠遠地望著他的背影,我心中有莫名的感情呼嘯而過,溫暖了我的四肢百骸。
當石越卿推著兩輛腳踏車走過來的時候,我還在一瞬不瞬地望著他。他伸手在我眼前晃晃,將一輛車子推到我面前來。
“怎麼這樣看著我,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