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是應該提前把他給——了結了?
卓雲被自己腦子裡突然冒出來的這個念頭嚇了一跳。她自認自己不是心狠手辣的人,就算當了十年的土匪,就算手裡有那麼多條人命,可是,她從來不會去動一個手無寸鐵的無辜孩童。
而石頭,不,賀均平,這個她上輩子恨之入骨的大仇人現在就落在她手裡頭,她到底該怎麼處置他?重生以來,卓雲第一次這麼為難。
回去的路上,卓雲一直在糾結賀均平的問題。好吧,就算她大發慈悲放他一馬,可是,也不能像以前一樣把他留在身邊了,更不可能還教他武藝。光是想一想這個小鬼以後可能會對陸鋒不利,卓雲心裡頭就慎得慌。
不行,她得把他給弄走。
到家的時候,柱子都已經急得團團轉了,正招呼著隔壁的嬸子叫人去山裡尋卓雲,猛地瞅見她一臉茫然地晃回來,柱子都快哭了,三兩步沖上前一把拽住卓雲,急道:“二丫你去哪裡了?可把大哥嚇壞了。你怎麼一聲招呼也不打就往山裡跑,眼看著就到冬天了,山裡的大蟲覓不到食,老往山外跑,危險得很。你一個女孩子,怎麼……”
他絮絮叨叨地說了卓雲一通,卓雲卻不回話,沉沉地看著他,目光裡有說不出來的複雜情緒。柱子人雖憨厚,卻也不傻,敏感地察覺到出了大事,不由得放低了聲音,一臉正色地問:“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兒?二丫你跟大哥說,有什麼事兒大哥扛著。”
“我是想著——”卓雲看著柱子的眼睛,一字字地道:“原本說好了我們要去城裡給宋掌櫃幫忙的,現在石頭生病了,我——我得陪著,大哥你就一個人進城吧。”她頓了頓,又補充道:“宋掌櫃那邊若是忙得厲害,你索性把昨兒石頭收得那幾個小乞丐叫上。這些天你就歇在城裡,家裡有我呢。”
雖然她還沒想好怎麼處理賀均平,可無論是殺是留,抑或是把他弄走,柱子在一旁看著,她施展不開,所以得把他調得遠遠的,最好最近都不要回來才好。
“可二丫你——”柱子有些擔心地看著卓雲,“你真的沒事兒嗎?是不是石頭把她氣著了?你也曉得那小鬼的脾氣,要是真惱了,回頭打他一頓出氣就是。”
卓雲勾起嘴角微微地笑,“大哥說得是。”要怎麼處置那個小鬼,不著急。
柱子見卓雲的臉色彷彿已恢複了正常,很快便放下心來,回屋收拾東西準備進城。老太太正忙著給自己裁製新衣,見他收拾行李也只隨口問了兩句,得知他要給藥鋪的掌櫃做事,老太太甚覺稀罕,忍不住小聲嘀咕道:“這掌櫃怕不也是個傻子,怎麼就請了柱子這傻子做事。”
卓雲冷笑著看她,“我好吃好喝地養著你,還巴巴地給你買布料做衣裳,可不是為了聽這些話的。”
老太太本就怕她,被刺了一句,再也不敢吭聲了。
柱子一走,家裡頭彷彿空了許多,老太太不敢跟卓雲硬碰硬,關了自己房門躲在屋裡做衣服,賀均平的病還沒痊癒,歪在床上精神萎靡。
卓雲坐在石頭床邊,看著床上閉著眼睛睡得迷迷糊糊的少年郎,烏黑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目光晦澀不明。
“啊——”賀均平睜開眼,正正好與卓雲那烏油油、寒森森的眼睛對上,頓時嚇了一大跳,身體往後一縮,發出一聲驚呼,“方卓雲你幹嘛呢?幹嘛這麼陰森森地看著我,嚇死人了。”
“我來跟你說個事兒,”卓雲依舊看著他,不緊不慢地道:“等你病好了,我們去山裡挖人參好不好?”不等賀均平回答,她又微微笑起來,唇畔竟有淺淺的梨渦,難得地甜美可愛,“這是個秘密,整個武梁縣也只有我和大哥知道人參在哪裡哦。”
“方卓雲,你沒事兒吧?”自從知道卓雲的真實姓名後,賀均平便不再“二丫二丫”地喚她,而是連名帶姓地叫她方卓雲。以前卓雲還會執意要他叫師父,可最近這幾日,她彷彿終於不再那麼執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