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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什麼叫藏龍臥虎了吧。”卓雲得意洋洋地舉著手,向石頭作嗤之以鼻狀,“你以為自個兒身手靈活本事大,以前是不是還總有人誇你天資聰穎?得了吧,人家那是奉承你,真以為自己那麼厲害?昨兒還不是被幾個小乞丐打得連還手的力氣都沒了。”
其實卓雲覺得很奇怪,看這小鬼今天的行為,倒也是個能屈能伸的,最起碼還懂得在柱子面前裝樣子,怎麼就淪落到被人群毆的地步?就憑著他這張漂亮小臉,便是淪落到做乞丐,放下身段跟人說幾句軟話,也絕不會被人圍著打。
石頭猛地一抬頭,眼睛竟有些發紅,咬著牙狠狠道:“那幾個賤民竟敢搶小爺的東西,看我不——”他的話還未說完,忽地察覺到自己的語氣有些不對,敏感地朝卓雲看去,瞅見她似笑非笑的表情,到了嘴邊的狠話又吞了回去。可他到底年紀小,終究做不來那低三下四、做小伏低討好人的姿態,只重重地“哼”了一聲,別別扭扭地把腦袋扭到另一邊去,臉上幾乎寫著“我絕不認錯”這幾個大字。
“行了你啊,”卓雲沒再教訓他,笑吟吟地道:“從今往後你就在我們這些小平民家裡頭住下了啊,別再胡思亂想那些有的沒的。姐姐我的脾氣不大好,你要是再這麼賤民長賤民短地胡亂嚷嚷,我可不管你是傷著還是病著,長得有多漂亮,到時候劈頭蓋臉一通好打。”
“你——”石頭氣得直蹦,精神好得完全讓人猜不到昨天晚上他還病得睜不開眼睛,“你這個……”他盯著卓雲,絞盡了腦汁想要找出一個詞來形容她,“你這個老氣橫秋的醜丫頭!”
卓雲託著腮“噗噗——”地笑,目光放肆地在石頭身上掃來掃去,很是認真地點頭,“跟你比起來我的確算不上漂亮。不過身為一個男人,皮相什麼的都是浮雲,重要的是本事。就你小鬼身無二兩肉,連自保都為難的,嘖嘖,實在是……”
她毫不掩飾的輕蔑讓石頭愈發地氣惱與暴躁,他鼓著小臉氣得“哇哇——”直叫,卓雲笑眯眯地繼續逗他,“就你這三腳貓的工夫連我這麼個醜丫頭都打不過,難不成你還想憑著這個去報仇?別笑掉人大牙了。還是好好的跟著大哥幹活兒吧!還有,你是大哥幫工的劉大戶家的私生子,可別說漏了嘴,要是讓老太太曉得你是撿回來的小乞丐,她轉頭就能把你給賣了。”
看著石頭的臉都綠了,柱子很有些不忍,悄悄拉了卓雲一把,自以為很小聲地勸道:“別說了,別說了,你看石頭都生氣了。其實當乞丐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石頭還小麼,說出去也不丟人。”
石頭憤怒地“哼——”了一聲,氣鼓鼓地沖出了廚房,完全忘了自己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的事兒。
卓雲滿意了,指揮著柱子道:“大哥你去燒火,咱們今兒早上煮粥吃。”
雖然把石頭貶得一文不值,還言之灼灼地說要餓他幾頓,可真到了吃飯時候,卓雲也做不出那種虐待小孩兒的事來。石頭這會兒已經想開了,雖然見了卓雲也沒個好臉色,但吃起飯來一點也不受影響,那麼瘦小的個頭居然吃得比柱子還多,足足喝了兩大海碗白粥,又胡亂地嚥了兩個黑麵饃饃下去,這才放下筷子。
老太太最是小氣,在一旁瞧著就跟割她的肉似的,不住地埋怨道:“這小猴子也太能吃了,就他這個吃法,還不得把咱們家吃窮。”
石頭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道:“我爹劉大戶送的糧食,我愛咋吃咋吃,怎麼滴?”
老太太立刻就不作聲了,卓雲在一旁看得笑得肚子痛。
這小鬼現學現賣,也忒聰明瞭!
卓雲把石頭撿回來,好吃好喝地養著他,一方面固然是心腸軟,見不得他眼睜睜地死在街上,另一方面,卻還存著別樣的心思。這小鬼人聰明,又明顯出身不低,讀過書,只要好好教著,說不準哪天就出息了,說不定以後方家還得仰仗他。
方家的情況,將來要大富大貴不大可能,卓雲心裡頭明白,她們這一代只有柱子一個男丁,而柱子又實在稱不上聰明,便是有再好的機會也求不來飛黃騰達。至於她自個兒,佔山為王做個土匪的本事倒是有,可無論是本朝,還是將來的大燕朝,從來都沒有女人做官的前例,卓雲可不敢奢望自己能給方家掙個前程。
這也是老天爺長眼,在這個時候把石頭送到了他們面前。雖說這小狼崽子脾氣大不說,還自以為是,又喜歡冷嘲熱諷,但到底年紀小,底子又好,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
於是,石頭肚子裡的早飯還沒有克化完,就被卓雲招呼著出來練武了。
“練武?”石頭很不屑地瞪著卓雲,“就你這細胳膊細腿兒的也想練武,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恐怕還拉不動一張兩石的弓,還想教我不成?”說罷,他又立刻一臉討好地沖著柱子道:“還是大哥教我吧,要不,咱們就從練拳開始?我以前學過一套拳法,大哥您看怎麼樣?”
說罷,也不管柱子笑呵呵地沒回話,石頭拉開架勢,精神抖擻地打了一套拳,動作趕緊利索,猶如行雲流水,竟是非常好看。他一套拳法打完了,柱子可勁兒地鼓掌,高聲喝道:“打得真好看!”
卓雲“噗——”地笑出聲來,也拍手,“是挺好看的。”說話時,又不懷好意地朝石頭挑挑眉,“你以前的師父是臺上唱戲的吧?”這套拳法也不能說不中用,事實上,論起花哨來,以前陸鋒教她的那一套拳法比之有過之而無不及。世家子弟們講究瀟灑,便是學起武來也得風度翩翩,氣度優雅,有時候明明簡單的套路非要玩出花來,一套拳打得像蝴蝶飄舞似的才受歡迎,可事實上,這些套路到了戰場上半點也用不上。
打仗的時候講究的就是致命,可不管你用的是什麼法子,招式瀟灑不瀟灑,動作好看不好看,這是卓雲做了近十年的土匪後總結出來的經驗,石頭這樣的小鬼當然不明白。
被卓雲這麼一嘲笑,石頭頓時有些拉不下臉,氣鼓鼓地瞪著卓雲,怒吼道:“你的意思是說我打拳像唱戲?你有本事,跟我打一場。小丫頭片子,一會兒被我打了可不準哭。”說著話,他兩腿微曲做了個起勢,又朝卓雲揚了揚眉,“來吧——”
柱子臉色頓變,“真打呀?那可不行,二丫你別亂來。石頭可厲害呢,昨兒他一個人打四個——”
“還不是被人揍得起不來。”卓雲毫不留情地打斷柱子的話,石頭愈發地難看,銀牙緊咬,狠狠地瞪著卓雲,好似一頭發怒的小豹子。
“來就來!”卓雲一邊慢條斯理地挽袖子一邊朝石頭道:“咱們可事先說好了,誰要是輸了,誰就認贏的人當師父。說話不算數的人是小狗!”
“我才不會輸!”石頭完全忘了早上在廚房裡被卓雲頻頻打到腦袋的事兒了,或者,就算他記得,他也不覺得以卓雲那細細的小胳膊能有多大力氣,遂大喝一聲,也顧不上什麼禮儀了,紅著眼睛一圈朝卓雲肩膀掃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