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得此言,見她真情流露的眉眸,傅瑾熙傻了似的咧嘴笑。
倒是一旁的鳳清澄被兩個小的弄得不甚自在,遂重重一咳,召回康王爺夫婦倆的注意力——
“我這兒還有一事,需提早知會你們才好。”她從懷中掏出折成四方的巾帕,緩緩在他們面前攤開。“那一日洛玉江上游船遇襲,王妃被回府後換下衣物,這是為師從你那件濕衣裡練化之後留下的意兒。”
聞言,傅瑾熙與穆開微回過伸長頸項看去,就見那巾帕裡包裹著一堆色粉末,散出淡淡腥臭氣味。
穆開微皺皺鼻頭忽地場睫。“師父,正是這氣味。先有香氣後浮腥臭,以為是花染薰香、甜中帶酸,卻又不然。”
鳳清澄道:“此為蝕夢花。當然,在你們眼前的僅是粉末殘餘,活生生的蝕夢花為血紅色,連蕊心和莖幹部分亦紅若滲血,盛開時有巴掌那麼大,也是毒性最強之時。此花之毒甚奇,用量若控制得當,輔以攝魂術,能將他人意志掌控在自己手裡。”
傅瑾熙眉目一攏,將心中所想直接道出,“鳳前輩的意思是說,當日在畫舫上的那些刺客是被人以蝕夢花之毒操控,而微微的衣上在某個瞬間亦沾染了蝕夢花的氣味,那些人認這股獨特氣味行事,所以才群起圍攻?”
有什麼從腦中掠過,穆開微閉眼努力回想。
“微微?”傅瑾熙握了握她的手,“想到什麼了?”
她張開雙眸看向眼節兩人,沉沉籲出一口氣。“我記起來了,當日我是先至大理寺監牢見落網受審的欽犯,在那牢中,也聞到那蝕夢花的氣味,但地牢中氣味紛雜,我當時並不在意,後來去到畫舫上,柳言過與我見禮時,才覺一股氣味撲面而來。”
傅瑾熙沉吟,“雖知過此人古怪,但一直握不到有力證據,難以向三法司衙門舉報,如今他又成皇帝身邊的近臣……僅是為名為利而已嗎?最終的目的究竟為何?”鳳清澄瞅著那一小堆褐色粉末,突地一笑,眼中卻無笑意。“以蝕夢花為蠱膽練毒者,掌握蝕夢花的用量是一切的關鍵,拿捏得恰到好處,不僅能操控人心志,亦可造成活物假死之貌,外表探不出丁點兒心跳就脈動,氣血褪盡,體溫冰涼,實則是進到龜息狀態。”神情嘲弄。“所以說,什麼能起死回生的人……呵,令其假死再醒,不過爾爾。”
康王夫婦倆面面相覷,在彼此眼中看出對方所想。
他們二人想到一樣的事——柳言過號稱自身有起死回生之術,觀止臨死前曾說親眼見過,之後是黎王,他亦自己親眼所見,再來是太後養在康閑居、那隻溺後複活的小雪球白犬,令宮中貴人們身歷其境,親身見識。
所以這一切,不過是令其假死再醒,如此而已?
這一邊,鳳清澄已將巾帕折成四方收起,語氣有些慢悠悠。“這蝕夢花僅開在西南地方極深的淵谷中,十年才得一次花開,將盛開的花摘下,以幹淨的女體為器,亦以女體血肉為食,如此才能煉製出這能控制心魂和意志的奇毒。而這一手邪門的煉毒術,是西南某個小國的皇族中人慣用的伎倆,小國人口不足五萬,因上處偏僻,自成一方,與鄰國和周遭部族原也井水不犯河水,一直相安無事,直到天朝皇帝為得到更多的進貢,終被說服,派兵助另一小國一舉滅了對方。”
傅瑾熙與穆開微再一次覷向對方,內心皆是凜然。
“瓊滄小國!”
“是瓊滄!”夫妻二人竟是異口同聲道出小國國名。
“算來已是十五年前舊事,那時我剛回京不久,記憶甚深。”傅瑾熙道:“記得天朝僅借出兵馬兩萬,助扶黎小國輕松拿下幾是與世隔絕的瓊滄,瓊滄國土被並,天朝遂得扶黎年年進貢,貢品中最受興顯帝喜愛的是産於瓊滄的珍珠白草,據聞長期服用,不僅能延年益壽,還能返老還重。”
“這事我亦記得。”穆升微神情略顯沉肅,靜了會兒又道,“假使柳言過真是瓊滄皇族的遺孤,如今他去到天朝皇上身邊,會做出什麼事來?”
鳳清澄笑笑道:“他已經在做了,且做得極好,不是?”
與權貴交好,拿皇五子黎王為跳板,一跳跳進宮中,先討得宮中女人們的歡心,再設法引起帝王的注意。
帝王不再年輕,害怕老去,更怕死去,當一名據傳擁有“起死回生”之術的人出現眼前,必然會想弄清楚當中真偽。
而帝王把他留在身邊,封他為國師,為了他不惜與群臣反目,下罪誅殺。
“師父說得對極。他已經在做,且做得極好。”穆開微驀地立起,臉色不太對。“不行……我必須進宮一趟。不能等!”
“微微?”傅瑾熙見她轉身已取來劍刀,不禁按住她的臂膀。“怎麼回事?”
穆開微快聲道,“師兄今早受召入宮覲見,他說過要探探柳言過此人底細。之前未知蝕夢花之毒可操控人心志,更不知柳言過可能是為當年瓊滄小國被滅之因,而一步步接近皇上。我想……皇上也許已中蝕夢花之毒,如觀欽和那幫黑衣刺客那般,完全聽他的指示辦事,若師兄逼得太緊,探出什麼來,我擔心對方會直接下手。”
鳳清澄聽完頷首,從袖底掏出三個小木瓶。“言之有理。要進言可以,把東西帶了全了再進。”“東西”指的是防毒解毒的萬靈丹、上等金創藥和護心理氣丸,每種各一瓶,鳳清澄早已為愛徒備齊。
“謝師父。”穆開微將小瓶收進懷裡,提起劍刀就走。
“本王陪你進宮!”傅瑾熙疾步跟上,再次拉住她的手。
穆開微堅決搖頭。“你別去?你識武一事還得瞞到底,去了又能做什麼?手無縛雞之力的康王爺對敵人、對皇上而言才是最不具威脅性的,不能輕易讓他們察覺了,如此一來,你才能安全些。”
“本王非去不可哪兒,你上哪兒,我都跟著,哪裡都敢闖。”傅瑾熙臉色一沉,比她還堅決。“即便會暴露底細,那就露個徹底!要戰就來,我豈能任你獨行?”
穆開微氣息略促,不知該如何勸阻,只得求救般看向風清澄。
鳳清澄還是頷首。“言之有理,那就去吧。至於該帶齊全的東西嘛……我這兒沒了,王爺自個兒看著辦。”重女輕男到一個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