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喜服明晃晃地告訴她,趙明恆是來真的,他們真的要成婚了。
在溫素音不知道的牆外頭,這樁婚事的訊息也同樣飛速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成為時下最熱門的新奇事。
那個目下無塵的雍王爺要娶妻了!就是那個剛剛贏了雲音大比的女琴師。
焉百裡正在和趙昕喝酒,他絮絮叨叨地念著,“……太過分了,我也算溫姐姐孃家人,憑什麼不準我見,說什麼直接等著吃喜酒就能看到了,太過分了,你們大雍辦婚事對女方親眷都是如此無禮的麼?你是她師兄,名正言順,你總能出面的。”
趙昕比往日沉寂許多,他緩緩吞下一杯酒,“我也見不到她。”
焉百裡又湊近了點,試探般問到:“那……你就這樣算了?你先前還讓我去當壞人戳穿雍王的陰謀,我也是後來才想明白,你喜歡溫姐姐。”
趙昕苦笑一下,斟滿酒對他舉了舉,“果然瞞不過,小王爺,我向你賠罪了,我也是迫於無奈只能出此下策,還望海涵。”
焉百裡沒怎麼生氣,他好奇地問:“你真不爭啦?你可以帶她私奔,你們逃到玉善去,他找不到你們的,我會護著你們。”
趙昕不言不語,又喝了一杯酒,自嘲地笑了一下。
同一時間,柳家布店內,柳子英和宋阿花正在爭執。
宋阿花壓低聲音,眼睛裡滿是焦慮,“你怎麼可以在雍王府的人面前這麼無禮,雖然他只是來送帖子的管事,但若把剛才你說的那些話拿到雍王面前賣弄,你就完了!”
柳子英梗著脖子,氣鼓鼓地說:“難道我說錯了麼?本來就是他雍王府欺人太甚,你又不是不知道嫂嫂和秦大哥之間感情有多好,怎麼可能轉頭就琵琶別抱,一定是這個雍王從中作梗,還讓我們把這段往事守緊了,不準對外說,憑什麼?我秦大哥和嫂嫂才是明媒正娶的原配夫妻,雍王憑什麼就這樣把秦大哥給抹掉,秦大哥還是為他死的呢!真是太不值了!”
柳子英憤怒地看著宋阿花,“你剛才在那人面前笑得如此客氣,是不是早就把秦大哥的好忘得一幹二淨了,你竟然是這種人。”
宋阿花目光受傷,“你是這樣想我的?我怎麼可能忘記秦郎君,他對我有恩,我記得的,他和素素那麼好,如果他沒死,她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自然是站他一邊的。”
柳子英觸及宋阿花的眼神也有些懊惱,低聲道:“對不住,我不是這意思。”
宋阿花深吸一口氣,放柔了聲音說:“你想過沒有,咱們店現在快一半生意都是雍王府來的,你得罪了他,鋪子還要不要了,就算不在乎這些俗物,雍王是什麼人,一隻手壓下來都能把你我拍死,你老家還有父母親人,你總得顧著他們點,不能牽累了他們。”
越聽柳子英的身上便越無力,心中也越發不甘,“那便如此算了麼,我只覺得對不住秦大哥,我連他媳婦都不能幫他保住,才這麼點日子。”
宋阿花抿抿唇,小聲又勸道:“我本來也是替秦大哥不平的,但又想到,素素那麼好的一個女子,孤苦無依一輩子,難道就真的是秦大哥願意看到的麼,她有個好歸宿,咱們該替她高興才是,秦大哥在天有靈,若知道眼前的事,想必也是願意的,他向來最是護著素素,不願讓她受一丁點委屈的。”
她聲音漸低,“就好比有朝一日我若有什麼三長兩短,雖然希望你能記著我,但更希望你能遇見個真心愛你的好女子,安穩美滿地過下去才是正經,人活著本來就不容易,活著的人得珍惜眼前,才不辜負此生。”
“阿花……”柳子英動容地看著她,原本的火氣也漸漸消散,帶著幾分世事蒼茫的無可奈何。
他嘆息一聲,“可是怎麼辦,不該說的話已經說出去了,雍王肯定也知道了。”
宋阿花安慰他:“沒事,那人不是說了麼,王爺允我婚禮前一日進王府探望,陪著素素待嫁,到時候我讓素素幫忙說說好話,我想王爺不是那麼斤斤計較的人,看在素素的面上,也不會太拿我們如何的。”
他們不知道,事實上,趙明恆聽了底下人義憤填膺的小報告之後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露出了淡淡的懷念。
“殿下,此人如此不敬,是不是要給他一些教訓?”底下人添油加醋控訴完柳子英如何大逆不道之後,試探著問。
“不可。”趙明恆說,“若讓本王知道有誰找柳家麻煩,定嚴懲不貸。”
待屋內只剩下他和黃品兩個人的時候,趙明恆搖搖頭嘆道:“這個柳子英啊,依然是如此直腸子。”
黃品上前一步給他奉茶,“看來這個柳公子,很得殿下的心。”
“他有點傻,不過……若能選的話,本王寧願要他當兄弟,至少他心思赤忱。”趙明恆盯著桌上一封已經被開啟過的密信,“不會害我。”
黃品也知道這信上寫了什麼,更知道自從收到這個訊息之後趙明恆已經連著三天沒怎麼閤眼了,夜深人靜後時不時站在綠蕪院的門口佇立,卻一步也不敢向前。
“這一切都只是意外,溫姑娘不會怪你的,或者你不要讓她知道就可以了。”
“又要騙她麼?”趙明恆幽幽反問。
“您喜歡她。”
“可是如果不把這一切了結,我有何面目面對她。”
黃品聽出趙明恆話語中深深的自責和厭棄,迫切地說:“殿下,這不是你的錯。”
“我知道,是他的錯,但也是我,放縱了這一切的發生,我該下決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