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小看你師兄了,他可並非表面上這般風光霽月。”趙明恆嘲諷地笑了一聲,“就是他私底下查了秦煜的訊息,自己不出面,轉而讓焉百裡來告訴你,既挑撥了我們的關系自己又能全身而退,若非我棋高一著,真被他給矇混過去了。”
溫素音愣住了,半晌,她問,“你確定,是否……有什麼誤會?”
“你不相信我?”
溫素音在他的眼神下敗下陣來,她扭過頭,“沒有,我只是有些意外。”
“趙昕能在廉王府那種地方憑自己闖出來,怎麼可能是毫無城府之人,你對他的瞭解也不過是站在一個師妹的角度,根本不知全貌,他對你有別樣心思,所以如此算計我。”
“那你為何還要推舉他?”
趙明恆悠然一笑,“皇家子嗣不豐,正好,讓他去廣納美人,多多開枝散葉,自然就沒時間來惦記你了,也不好意思惦記。”
“你——正經些。”溫素音輕斥。
“正經些就是,他是個合適的人選,不至於讓大雍的江山毀在他手上。”
溫素音鄭重道:“這種事輪不上我插話,但我還是覺得你得慎重,我相信你有不止一個選擇,師兄未必能駕馭得住那樣的位子,他好不容易才得來如今的安穩日子,我擔心從此之後他再難安寧。”
“你替他擔心,但你有沒有想過你師兄自己的野心,或許——這正是他心底想要的呢,畢竟哪個男人能拒絕那至高無上的誘惑。”
溫素音想起很多從前聽到的那些議論和推測,她望著眼前這個男人,他看起來神色是如此淡然,她終究沒有忍住,問出心底深處埋藏著的問題,“那——你呢?你明明可以……”
趙明恆知道她想說的是什麼,或許是今夜的月色太美,或許是面前這個人他無法拒絕,他們已經太久沒有好好說過話了。
或許這會是一個好機會,關於那些無法逃避的過往。
鬼使神差般的,他說到:“素素,我已經厭倦了。”
“厭倦?我不明白。”
“你曾經問過我,為什麼不對你說實話,卻要假死從你身邊逃開。”趙明恆低聲說,“你說我覺得你卑微,所以才不願意向你坦白,並不是這樣的。”
“最開始我的確從未設想過告訴你真相,因為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與誰共度餘生,更別說喜歡上一個女子,對她魂牽夢縈,所以我做的事情既愚蠢又可笑。”
“這並非我不在意你,更非我對你有任何權衡比較,我只是害怕了。”
趙明恆凝望著她,“我害怕自己的私心越來越重。”
溫素音平靜地說:“每個人都會有私心。”
“我不可以有。”趙明恆的聲音有些痛苦,又帶著放棄掙紮後的放縱,“原先我的確是一個沒有私心的人,但現在,你就是我的私心。”
少年時候的趙明恆沒有任何煩惱,他出身高貴,又是帝後最小的孩子,任何想要的東西他都能得到。
他天生就是人群中閃耀奪目的那個,瀟灑而肆意。
上頭有大哥承擔長子的責任,中間二哥體弱多病,吸引走了他母後大多數過於細密的關懷,趙明恆只需要肆意享受揮霍時光就可以。
那真是一段自由無拘的歲月,三皇子的馬兒穿過皇城,跑遍了郊外每一個角落。
雖然趙明恆與二哥年紀其實更接近,但他最喜歡的其實是他的大哥,打交道也是最多的,大皇子也一向待這個小弟最親厚。
趙明恆與他的大哥是截然不同的兩類人,但這並不妨礙大皇子是他最敬佩最濡慕的人。
因為二皇子身體虛弱,而趙明恆自生下來就壯實得像一頭小牛犢一般,無病無災,自然而然的,他母後更多地還是把精力放在二兒子身上,生怕他一個不留神就夭折了,而他們的父親政務纏身,也沒有多少時間可以真的陪兒子。
於是更多時候趙明恆是他大哥拉扯大的,他才剛會走路,就在大皇子的宮殿裡騎馬打仗胡作非為,大皇子一邊做功課一邊無奈地讓弟弟放下自己最喜歡的那塊硯臺,又或者讓他不準故意去嚇唬宮女姐姐。
大皇子喜文,敦厚沉穩,禮賢下士,任何人見了他都會覺得如沐春風,嘴角總帶著一絲笑意,沒有人會懷疑他能成為一個優秀的儲君。
趙明恆也是理所當然如此認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