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恆沉默了一瞬,認真起來了,追問:“如何不好。”
“我之前在京城的時候就聽人說過,說他脾氣不好,唯我獨尊飛揚跋扈,小時候甚至還喜歡在街上跑馬,把人家攤子撞得亂七八糟,還是當時的大殿下溫和慈愛,跟在後面替他賠錢收拾爛攤子。”
“大殿下”這個詞令趙明恆一瞬間有些恍惚,心底最深處的某些東西一下子變得清晰可見,已經有許多年了,這個人逐漸被淡忘不再被世人提起。
他定了定心神,“你也說了是小時候,雍王後來帶兵北征多年,何時又傳出過輕浮放縱的傳言?”
“說到平定邊關安撫社稷,雍王殿下的確是居功至偉,這一點天下人誰不佩服,可就是太厲害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我擔心——”
趙明恆替她接上話,“擔心雍王造反,受到連累。”
溫素音搖頭,“就是雍王不造反,還有陛下心存忌憚,我們尋常百姓人家,萬一掉進這種漩渦,就怕掙脫不得。”
“你放心,就算出亂子至少也過個十幾年,有皇子能長大點,不然真相互殺光了,把皇位白白讓了麼?他不敢的。”趙明恆的聲音聽不出來情緒,“牽扯不到我頭上。”
“你說的也有理。”
趙明恆的執拗勁已經被勾起了,翻身側躺盯著黑暗中溫素音的臉,他繼續持之以恆地追問,“不想你擔心的那些什麼造反不造反的亂七八糟的,單說雍王這個人,你覺得是什麼樣的?”
溫素音輕笑一聲,“我又沒見過他。”
趙明恆翻身又平躺了回去,“你說的是。”他的確犯傻了。
“不過啊,或許他在政事上很厲害,但我知道其實他薄情得要緊,是個十分冷酷無情的人呢。”
“……這又是什麼說法?”
如果問趙明恆自己,他冷酷無情麼?他會說是的。但這樣的判語若由旁人這樣說出來,就不是這麼回事了,他覺得有些不平,很想爭辯一二。
“雍王殿下有個表妹,鄭國公府的大小姐,聽說長得又美又有才學,而且性情溫柔對雍王殿下一心一意,兩人青梅竹馬長大的,當時的皇後和國公府就預設了兩個人的婚約。”
“後來雍王殿下要出征,鄭家小姐一心一意等著,好不容易等他回來,結果雍王殿下絲毫沒有表示,好像沒有這個人一樣,這也就罷了。”
“鄭家小姐被他的冷漠無情弄得傷心欲絕,受了情傷要離家去道觀清修,他哥哥求他出面寬慰,結果在王府門口硬生生站了一天一夜,他門都不開,還在王府看美人歌舞。”
“那個表妹倒是痴心一片,聽說非他不嫁,願意一輩子等著他,說總能等到他回頭。”
溫素音最後總結到,“真是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趙明恆要被氣笑了,“這世上的傳言不一定都準。”他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就和鄭柔依青梅竹馬了,分明話都沒說過幾句,他少年時候根本沒有耐心應付女孩子,頂多也就是各種宴會上相互打個照面罷了。
“但無風不起浪。”溫素音說,“而且他在王府整日尋歡作樂,這肯定是真的,我父親都跟我說過,說雍王好音律,王府內每日絲竹管絃輪番上場,許多樂師都打破了頭想搶到進雍王府的差事。”
“或許他是樂不思蜀了,所以才不想成婚被王妃管束。”
趙明恆無話可說,溫素音所列的這些也的確算是實話,他班師回朝後就被皇帝榮養在京城,身上千百雙眼睛盯著,不得不做出一副沉迷享樂的姿態,一是為了安有些人的心,二嘛也的確是百無聊賴為了打發時間,在旁人看來,這可不就是他耽於享樂荒唐無度的證明?
不過——
他突然想到,溫素音怎麼知道這麼多?
旁的也就罷了,鄭柔依她鬧著要出家她哥哥來自己王府求見的事情,按理不至於傳到民間,鄭國公府也是要臉面的。
他問:“剛才說的那些,是誰告訴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