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恆對上二人的期待,突覺有些不自在,他當初的確這麼說過,說他想跟著柳家做生意多賺些銀兩,但那不過是為了從柳子英這裡套取訊息,卻沒想到隔了這麼久,當初挖的坑突然就到眼前了。
他自然不可能去做什麼生意的。
但以“秦煜”現在的身份立場,答應才是最合理不過的,也是最為家中考慮的。
“我……”他遲疑一下,“我現在不打算做生意了,我已經有了新的計劃。”
“什麼計劃?”
“我打算去尋一個侍衛的差事,京城貴人多,家家戶戶都要尋人護衛,我有武藝在身,尋一個差事不難。”
他越說彷彿越是這麼回事,侃侃而談,“若做得好能得到貴人賞識提拔,或許可以推薦一個職位,再上戰場立一二軍功,得到封賞,還可以做官,改換門庭不在話下,既能報效國家又能建功立業,一舉兩得。”
他說的這條路,是從前他好幾位屬下曾經走過的,他拿來現學現用了。
柳子英被他拒絕倒是不生氣,反而被他的宏偉藍圖給震撼到了,“不愧是秦大哥,也對,你那一身本事,來做生意確實屈才了,不說別的,就那一手箭術,上了戰場不知能多殺多少北狄賊子。”
“秦大哥有大志向,我第一個支援,若需要什麼盡管開口。”他承諾著,“對了,你們出來的匆忙,身上銀子帶的定然不多,上次你放在我這裡的銀子還沒動過,現在就給你。”
他掏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出來推到趙明恆面前,“你們初來乍到的,到處都缺銀子,湊個整給你,算借你的,秦大哥千萬不要推辭。”
趙明恆心底詫異,玩味道:“上次在醫館問你借的銀子還沒有還,你又借我銀子,不怕我捲了錢跑了。”
“不怕,朋友之間連這點信任都沒有還算什麼朋友,我相信你的人品,你若人品不好也就不至於折返回去救人了。”
趙明恆拿過銀票,“我收下了。”
抬眼看著柳子英的笑臉,他第一次正視面前這個原本在他看來有些天真的人,“你的這份情意我會回報。”
柳子英擺手,“不用跟我客氣,我別的不說,也就銀子還有那麼一點。”
他拈了一塊茶點,一邊吃一邊含糊不清地說,“本來以為秦大哥你能來跟我一起,現在又是我一個人單打獨鬥了,我在家裡話已經放出去了,不做出名堂絕不回去,但其實吧,我現在一點頭緒都沒有,實在無從下手,光是選鋪面我都拿不定主意,這裡也有人說好,那裡牙人也說旺,轉了一圈下來好像就沒有不好的,真是愁人。”
溫素音說:“不如你說說看,我們幫你一起參詳一下,我雖然不懂做生意,但我之前在京城待過很久,對地段還是比較瞭解的。”
“嫂嫂在京城住過?”柳子英眼前一亮。
“是,前幾年才回老家。”
瞌睡有人送枕頭,柳子英精神抖擻,興致勃勃地說,“那你們幫我好好挑挑,我今天看了南邊娘娘廟那一塊,有幾家不錯的——”
溫素音打斷他,“娘娘廟不行,那裡靠近北側門,那幾個城門關的時間比南邊的早一個時辰,也就是說到了下午大多數進城的人就不會再往那個方向去了,在那裡的也會逐漸往南邊趕,平白比別處少許多客人。”
“開關門的時間竟然不一樣?還有這樣的門道,我完全不知道,那牙人也沒說!我是早上去看的,還奇怪挺好的鋪面怎的價錢比別處還便宜。”柳子英憤憤地說,“我跟牙人強調了好幾次,一定要旺鋪旺鋪,他竟敷衍我。”
他又問,“那玉榮橋呢?”
溫素音聲音頓了一下,“那裡,風水不太好。”
“這怎麼說?”
“我記得那一塊每年都有鋪子被燒,連續好幾年了,大家都說是風水有問題,還是寧可信其有吧。”
做生意的人對此類問題格外在意,柳子英立刻把這個地方給劃了。
“那就南關。”他在腦海裡尋摸出又一個候選,“我第一天去看的就是那裡,路上人來人往很熱鬧,鋪子也多,就是價錢偏高了,如果選在那裡其他地方就得節省。”
“南關啊,的確挺熱鬧,我以前很喜歡去那裡買東西。”溫素音回憶道,“若在那裡開店,只要東西品質沒有問題,客人肯定是不愁的。”
“嫂嫂也覺得那裡不錯對吧?”柳子英樂呵呵道。
趙明恆開口了,“你知道那裡生意最好的幾家店現在老闆都是誰麼?全都歸了張家,也就是皇後的孃家。”
“張家貪婪,凡是生意做起來的都會被他們盯上,最終也都被他們買走了,張家最開始的家業就在那裡,把那裡當成了張家的基業,所以十分在意。”
“張家手段下作利慾薰心,離遠些清閑。”
這種上層秘辛溫素音不會知道,趙明恆卻是聽聞過的,皇後護孃家護得緊,京中其他權貴也賣張家個面子,輕易不去碰南關地界。
趙明恆的目光落到旁邊的溫素音上,又補了一句,“我也是回來路上在船上聽到戲班子裡的人閑談聽到的,他們經常出入高門大戶,想來訊息是不會錯的。”
“竟還有這樣的內情,這樣的渾水我才不要去蹚。”柳子英感嘆,“京城果真是京城,門道太多了,稍不留神就踩坑裡去了,我得十分小心才行。”
柳子英後面又提了幾個地方,都被否了,最後定下玉堂街這個地方,治安良好,價格公道,交通也便利,最重要的是周圍有許多住家,住的都是不算頂富貴的但也有些家底的小官員之類。
幾人又閑談了一陣鋪子經營的瑣事,不知不覺過了兩個時辰,宋阿花也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