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拐角,瘦高個一甩袖子,“做什麼幫他說話,我就是氣不過,你看到剛才他那樣子了麼?裝得人模狗樣的,誰不知道誰底細啊,弄的好像比咱們多了不起似的,我生平最討厭這種人。”
“消消氣,他畢竟在衙門當差,惹了他又有什麼好處。”
“一個小小的差役而已,算什麼東西。”瘦高個不屑,“我姑父還在京城當官呢!”其實只是一個九品小吏而已。
“你忘了?他現在正在吳衙內面前得臉,還是先不要招惹了。”
吳家是當地大戶,實力不俗,吳衙內正是吳家獨子,為人霸道又獨斷,瘦高個聽提起了吳衙內,頓時就不吭聲了,有所顧忌。
溫素音自然也是聽到了院外的動靜的,她不知道紅倚樓是什麼,只能隱約猜測是所謂男人們尋歡作樂的秦樓楚館,洞房花燭夜她也經歷過了,她依舊不明白躺在一張床上睡覺的樂趣在哪裡,如何就值得男人們沉迷。
不過“秦煜”不經意“暴露”出的證明他放浪形骸的證據,竟莫名讓溫素音鬆了口氣。
秦煜的確就是個浪蕩子。
買到不新鮮的菜固然叫人難受,但倘若去市場上只花一文錢卻買到了一整頭新鮮現殺的肥豬,那就更叫人不安了,覺得這便宜佔的是不是有什麼貓膩,是不是被下了毒。
之前聽他說話絲毫不見浮浪之氣,還以為誤會他了,原來是裝的麼……
溫素音這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落在趙明恆的眼中卻是另一番意味,他以為她定然是聽到了剛才那些話心中難受,也許還在心中鄙夷自己這“負心漢”輕浮薄情。
出門走了一遭,趙明恆自知此刻自己頂著的這張皮囊有多不堪,也稍稍適應了這不太光輝的形象,無心解釋。
“若他們再來,我又不在,你不要開門就行。”他淡淡地囑咐。
“我知曉的。”溫素音點點頭。
仗著對面看不見,趙明恆放鬆了姿態,脊背不再像之前那樣緊繃了,以一種較為舒適的姿勢與她相對而坐,拿起手邊的茶杯,抿了一口。
他以一種堪稱無理的目光一寸寸仔細審視著對面女子,此時無人可靠,自己的這位“新婦”倒是唯一能相信的人,畢竟她看不見,還要依仗著他生存,他並不擔心她會害她。
而哪怕他真看走了眼,她存了害他的心,一個盲女也有心無力,真到了那一步的話......趙明恆想著這些的時候,面上不自覺帶出一股冷意。
溫素音袖子下的手指漸漸抓緊,她似乎感覺到了什麼,自從眼睛看不見之後她對周遭越發的敏銳,她的直覺告訴她自己應該趕緊說些什麼。
“夫君。”
趙明恆看她。
她拼命想詞。
“柳公子是個挺好的人,他是你的朋友麼?”
他哪裡知道,“算是吧。”
“你不在的時候他說了許多誇贊你的話,說你急公好義,熱心又能幹,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幫了他。”
趙明恆覺得柳子英果真是個呆的,這話既不適用於原身秦煜,也不適用於他,不過若沒柳子英拿出銀子接了燃眉之急,那些麻煩也沒那麼輕易解決,所以呆一點也有呆一點的好處,倒是不讓人厭惡。
她又問:“剛才那些也是你的朋友麼?”語帶試探。
“你想說什麼?”
“你——要是想出去玩的話便去好了,不用顧慮我。”溫素音認真道,“我不會攔你的,你不需要為難。”
趙明恆突然就有些失望,就像採玉的匠人原本以為挖到了一塊稀世寶玉,擦幹淨了才看清是塊粗石,沒的叫人意興闌珊。
他輕嗤一聲,嘲諷道:“你還是個賢良淑德的。”
詞是好詞,但聽著不像好話,溫素音不吭聲。
“知道他們讓我去的是什麼地方麼?”
溫素音抬起頭,“知道,左不過那些地方罷了,我又不是無知小兒。”
“教你一件事,成婚第一日就如此大度你的夫婿不會感動的,知道這叫什麼?”趙明恆冷淡地吐出幾個字,“惺惺作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