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盤算了一下,如果現在出發,最快也要一個多月後到京城。
趙明恆滿肚子籌劃,溫素音也被剛剛的話勾起了往事,兩人於是都沒再說話,就這樣安安靜靜地坐著,遠遠看著不知情的還以為新婚的小兩口相處得宜,竟有了幾分歲月靜好之感。
還是一陣腸鳴聲打破了沉默,趙明恆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沒有吃早膳。
如果是往日,不必他自己說,就有人把熱乎乎的飯食掐點送到他面前,完全不用操心。
可是眼下……
若是尋常百姓人家,這新婚第一天自然是由新婦操持料理,把飯食準備妥當了侍奉給丈夫。
趙明恆看眼對面的溫素音,心底無力嘆口氣,她不添麻煩就很好了,指望她做吃食,簡直有欺淩弱小之嫌。
他對溫素音說:“我去買些吃食回來,你有不吃的麼?” 去外頭走走逛逛,剛好可多收集一些訊息。
趙明恆能想到問一句有什麼忌口的其實已經相當體貼了,按他往日作風,買什麼就吃什麼,哪裡容許旁人在他面前挑三揀四的。
溫素音確實也很餓了,但趙明恆不開口她也不好意思提,一聽趙明恆這樣問,立刻小聲道:“只要不是太肥膩的都吃的。”
趙明恆應下,起身向外,走到大門前面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錢。
他於是折返回來,在屋裡翻找一通,竟只摸出四個銅板。
與此同時,他還找到了許多當票,什麼被子衣裳,紙筆花瓶,被原主送去典當的東西五花八門,很顯然,原主是個徹頭徹尾的窮光蛋。
不過也託了這些當票的福,他終於知道自己現在這具身體叫什麼名字了——秦煜。
溫素音聽到趙明恆翻找東西的動靜,點著手杖摸了過來,她站在門邊輕聲問:“夫君你在找東西麼?”
趙明恆陷入了窘境,不得不實話實說:“找錢。”
而後又艱難地補充了一句,“沒找到。”
空氣安靜了一瞬。
雖然他此刻頂的是秦煜的皮,但在一個女子面前承認自己連買早飯的錢都摸不出,那種難堪的感覺還是太過強烈。
溫素音也愣住了,她的這位新婚夫婿這樣窮麼?
之前她嬸嬸要了三十兩聘金,這不是一筆小錢,她以為他應當家境尚可,就算紈絝敗家起碼也得折騰一年半載吧,怎才進門,就到了飯錢都要翻箱倒櫃的地步了。
她想了想說:“我的包袱裡有個錢袋,裡面有一百銅錢,你先拿了去買飯吃吧。”總不能兩個人餓死在這裡。
其實溫素音還有一直貼身藏著的五十兩私房錢,那是她最後的底牌和救命稻草,過去兩年日子再難熬她都沒有拿出來。
趙明恆立刻拒絕:“怎麼能用你的錢。”
“這本就是你給的聘金裡的,嬸嬸說是給我做嫁妝。”說到嫁妝兩個字,溫素音忍不住帶出了些諷刺的意味。
賣了她,還假模假樣給一百文嫁妝,她這嬸嬸,真是讓人說什麼好呢。
溫素音身上露出的尖銳只是一瞬間,但趙明恆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女子外邊看著格外溫柔不爭,甚至有一種超脫之感,但深處卻藏著許多鋒利的剛硬的東西,彷彿矛盾,又彷彿渾然天成。
“夫君,不要推辭了,吃東西要緊,我也很餓了。”
趙明恆心中憋悶無人能訴,在溫素音的指點下找到了她說的那個荷包,他捏了捏,沉聲說道:“先借你的,我會還給你的。”他沒有問女子拿錢用的習慣。
溫素音不以為意笑了笑,輕聲說:“好。”
趙明恆第一次問人借錢,還是個女人,自覺有些失了面子,攥著錢袋悶不吭聲出門去了。
直到出了院門,他才擺脫那種無措又羞慚的感覺。
他長籲一口氣,老天爺這是在整治他麼?他趙明恆做錯何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