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能再碰她了。每多吻她一次,每多碰她一次,都像掉進了無法逃離的慾望漩渦。他告訴自己要狠下心來對她,如果再上一次當,很可能又會被她拋棄一次。想到分手後行屍走肉般的兩年時光,他都覺得心有餘悸。可是,只要她笑一下,溫柔一點,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堡壘就會被粉碎得徹徹底底。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黑色手鏈。
前一天早上離家前,侯曼軒把手鏈拿過來,說在他床頭看到了這個,問他能不能戴上。他說放在包裡可以,不接受戴上。她就很開心地把手鏈塞進他的褲兜裡了。然後,她為他理了理襯衫領口和皮帶,抱著他的脖子,踮腳吻了他一下:“早點回家,我等你。”
那個吻讓他心痛了很久很久。
明明什麼事都對她做過了,卻會害怕她一個主動的吻。
現在看看周圍的環境,哪裡都有關於她的記憶。他明明已經單身了四年,現在才過了兩周,他就無法忍受獨自待在家裡了。他決定開車回父母家裡探望他們。
傅月敏笑盈盈地開啟門,慈愛地摸了摸他的頭,他條件反射後縮了一下:“媽,我頭上有蟲子也沒關系,別拔了。”五天前他回來看她,她就以看見蟲子為由,硬拽了他一根頭發下來。他頭發長得特別紮實,那一下痛得他眼淚都快出來了。
“沒蟲了沒蟲了,快進來坐。”傅月敏給他擺好拖鞋,轉身進去為他準備水果,“你最近跟曼曼聯系多麼?”
“還行。”也就昨天晚上才一起過夜而已。龔子途笑著吃了一顆小番茄。
“你多照顧照顧她,畢竟她父母走得早,我和她媽媽感情又那麼好。”
每天都有好好“照顧”的。龔子途又笑著吃了一顆小番茄。但聽到侯曼軒媽媽的事,他咀嚼的動作停了一下,忽然想起了祝偉德受傷那天發生的事:“媽,你知道當年祝溫倫是怎麼死的嗎?”
“車禍啊。”傅月敏雖然從兒子口中得知侯曼軒已經和祝老太太相認了,但還是覺得有些奇怪,“兒子,為什麼你會突然問這個?”
“好奇,他那時候畢竟才二十七歲。”
“映秋跟我說的,因為他當時大出血,又是稀有血型,當時那家醫院血庫裡沒有這種血了,所以本來有一線生機,也被活活拖死了。”
“不是肋骨斷到只剩一根了?”
“我沒聽到這種說法啊,也可能是映秋不知道。反正主要是因為血庫缺血,當時的醫療條件啊,唉……”
“他的血型是utheran?”
“我記不住了,反正他們家只有他一個人是這種血型,所以即便當時弟弟在場也沒辦法救他。”
“弟弟是說祝偉德?他當時在場?”
“是呀,祝偉德在場,但他不是稀有血型呢,只能眼睜睜看他哥哥死掉了。”
“媽,確定沒記錯?”
“映秋跟我說的,我怎麼可能記錯呢。當時祝溫倫回國又最後看了映秋最後一次,臨行前,是祝偉德開車來接他離開的。”
這跟之前祝老太太描述的事情經過完全不同。祝老太太所知的事實,基本上也只能是從祝偉德那裡得知的。龔子途梳理著思路,繼續緩緩說:“那為什麼只有祝溫倫遇到了車禍,祝偉德卻沒事?還能陪自己二哥出現在醫院?”
“因為祝溫倫的車是在加油站被一輛剎車壞掉的卡車撞飛的,當時祝偉德剛好去了洗手間。”
聽到這裡,龔子途醍醐灌頂,最後確認了一次:“所以當時的情況是,祝偉德和祝溫倫一起去了烏克蘭,一起回了國,再一起準備飛烏克蘭,結果路上遇到車禍了,祝偉德僥幸躲過了這一難。然後,這一切都是祝偉德告訴呂阿姨的,對麼。”
“是的,他解釋的時候看上去還挺好說話的,不知道為什麼後面會對映秋翻臉不認人,像避瘟神一樣。祝溫倫死了以後,映秋脾氣也越來越孤僻,和我也不來往了。”
果然是這樣。這麼多年來,祝偉德和侯曼軒打交道的次數幾乎為零,侯曼軒知道他秘密的可能性也幾乎為零。但因為侯曼軒是呂映秋的女兒,在祝偉德夫妻看來,是很有可能知道當年祝溫倫遇難時祝偉德也在場的。所以,剛才林凝才會反應這麼奇怪,故意讓他打擾侯曼軒,其實只是想讓他為了侯曼軒好,不在她面前提祝偉德,也就可以避免讓她知道太多關於祝偉德就醫的細節。
龔子途原本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問了母親,沒想到母親知道的比侯曼軒還多。
他還在思索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傅月敏又說了一句:“你見過曼曼的女兒萱萱嗎?”
“沒有。”龔子途隨口答道。
他心裡想的卻是,除卻開始看見他時短暫的驚慌,林凝這個人可以說是心思縝密又非常沉得住氣,怎麼會總營造出一種被祝偉德踩在頭上的形象呢?還有,為什麼祝偉德要對二哥見死不救?如果只是為了幾首曲子,有些說不過去……
然後,他突然抬起頭:“我沒見過萱萱。媽見過了?”
這兩周,侯曼軒沒在他面前聯系過小萱,甚至提都沒提過自己女兒。每次他主動提到小萱,侯曼軒都會轉移話題。
傅月敏清了清嗓子說:“見過一次,很可愛的。有機會你也可以去看看她。”
“她好像不太願意讓我看見……”說到這裡,龔子途愕然地看著母親,“你前幾天拔我頭發做什麼?萱萱跟我長得像?”
“沒、沒啊,媽什麼時候拔過你頭發了?”
“哦,那是我記錯了。”
雖說如此,傅月敏卻看出了他並不相信她說的每一個字。兒子太聰明、記憶力太好,有時候也不是什麼好事。現在化驗結果還沒出來呢。她有點發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