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那天,薛琮看起來像是想對她說些什麼,但沈懷梔等了許久,直到人徹底離開,她都沒等來一字半語。
而失望這種事,一旦遇上合適的人,就從來不會有盡頭,只會無數次的疊加。
恰好,薛琮對沈懷梔來說,就是這樣的人,即便年輕的她還一無所知。
人總是要在磨礪中學會成長的。
重新認清自己的生活是女子嫁人之後都要學會的一課,沈懷梔亦如是。
生活的苦於她而言是能夠看清能被解決的,她確實如薛太夫人所預料的那樣,做好了薛家的主母,做好了薛琮的賢內助,但關乎感情上,她卻有太多坎坷艱難不能釋懷。
幸而,就在她重新擺正心態調整心情適應婚姻的時候,在薛琮離京的第二個月,她被診出了身孕,孩子的到來給她帶來了生活的新希望。
在沈懷梔心裡,她是沒有真正的親人的,即便現在嫁給了薛琮,事實證明,在他身上她依舊得不到自己奢望已久的東西。
但孩子不同,他誕生於她,身上流著她的血脈,從一開始就是她毋庸置疑的親人。
那是一種很難用語言表述的感覺,初為人母的沈懷梔,懷揣著無盡的喜悅,歡迎這個孩子的到來。
這本該是很幸福的一段日子,奈何京中形勢不穩,老皇帝的疑心病癒發嚴重,而早已長成的皇子們個個覬覦著君父的無上權勢,即便薛琮此時身處邊疆,也掩蓋不了薛家早已被捲入奪嫡之爭的事實。
京城之內,永嘉侯府的處境並不好,來自外界的壓力就這樣一重重的疊加而來,讓沈懷梔的孕期開始變得艱難無比。
縱然她心裡覺得無比喜悅,也改變不了身體日日受累的事實,大約她並不是適宜孕育的體質,懷胎之後有了諸多不便與艱難,本就艱難的孕程放大了許多負面情緒,縱然她想要做個好母親,拼命和本能對抗,但承受著的痛苦依舊與日俱增,她只能靠自己扛起一切,在這個過程中艱難的蛻變成長。
而遠在邊疆的薛琮,除了寥寥幾語的書信,再派不上半點用場,而即便在信中,他也少有溫言軟語,彷彿和她無話可說。
至此,沈懷梔突然發現,她的所謂丈夫與心上人,在與不在,有他沒他,好像也沒那麼重要。
畢竟,就算他在她身邊,也不會是一個憐愛疼惜妻子的丈夫。
更甚者,他或許連他的友人都不及,至少在薛琮將薛家和她託付給陳理的這段日子裡,對方切切實實幫了她許多,做了她強有力的後盾,為她難熬的孕期減輕了許多負擔。
沈懷梔難免要感嘆一二,她這位好友著實讓人意外,沒想到竟是個能做人好夫君的苗子。
日子就這樣如流水般逝去,直到隨著宮中老皇帝突然病重的訊息傳出,整個京城開始陷入風聲鶴唳的境地,皇子們爭權奪勢引發的權位之爭終於使得危險波及京中貴胄。
危險忙亂的情境中,懷相本就不太好的沈懷梔就在某天夜裡突然發動了,那時候侯府的門外還守著不知哪位皇子的兵馬,虎視眈眈的以此威逼著邊境掌軍的薛琮。
時隔久遠,沈懷梔早已記不清那天夜裡的兵荒馬亂,但她清楚的是,在她最痛苦最無助的時候,是陳理冒著風險來幫她救她。
他手持長劍站在門外,宛如一個丈夫保護妻子那樣守著她護著她,做她心裡的定海神針,為她遮風擋雨阻隔危險。
痛到暈厥過去之時,她第一次生出大逆不道的念頭,如果當初她心動的人是陳理就好了。
曇花一現的念頭看似過水無痕,但早已為日後種下因果。
掙紮在生死之間的沈懷梔,在漫長的陣痛之後,生下了她和薛琮的第一個孩子,而她,也由此開始,從一個青澀天真的姑娘長成一個成熟理智的大人。
她終於放棄去渴求別人施捨的愛,不再懷抱奢望,開始學著好好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