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薛琮久久沉默。
誠如沈懷梔所說,她是真的很瞭解他。
確實,如果在他堅持想要同她談情說愛時,她卻冷漠以對相敬如賓,心裡只惦記著那個早就不在了的陳懷逸,他當然會不滿足到發瘋。
畢竟,他是如此的深愛她。
可愛,本就是自私狹隘的情感,甚至於在薛琮心裡,愛這種東西,從來不是美好的代名詞,它是陰鬱的狹隘的自私的,甚至可能是醜陋的。
美好的從來是人,只有美好的人才能付出美好的感情,而自私的人,他的愛當然是自私偏執的。
“所以,這就是你打算用來拒絕我的理由?”許久後,薛琮冷聲問道。
沈懷梔目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搖頭道,“並不是。”
如果按照薛琮的打算,這麼繼續下去,他們成婚再度成為夫妻,或許有一天他們之間可能會再次産生名為愛的情感,但那又如何呢。
“我不想要成婚,不想要嫁給你,不想成為誰的妻子誰的母親,我不想愛誰也不想恨誰,我只想做我喜歡的事情,平平靜靜的過完我第二次擁有的人生。”
“我拒絕你的理由,只是因為我不想我不要,除此之外全都不重要。”
在沈懷梔心裡,如果她為了得到新的人生向薛琮妥協,從而走入一段她不喜歡也不想要的婚姻,那無疑是本末倒置。
“因為不想,所以不嫁,是這樣對嗎?”薛琮緩緩複述著她的理由,彷彿覺得有些可笑似的,由著兩人之間陷入了凝滯。
“人終歸是無法感同身受的。”最後,沈懷梔冷漠著下了結論。
或許,在薛琮心裡,她因為惦記懷逸拒絕他都比這個理由來得好一些能讓他接受一些,可偏偏,這卻是她最真實不過的想法。
毫無疑問,她和薛琮之間是談不攏無法達成共識的,她已經可以想象出日後她與他之間鬧到魚死網破一地雞毛的未來。
就算是上輩子,哪怕她沒死於李玉瑤的私慾,他們兩個恐怕也會因為和離鬧到兩敗俱傷,薛琮強求的東西她不想給也給不了,而她想要的東西薛琮能給也不肯給不會給,怨偶說的就是他們了。
“感同身受……”薛琮品味著這幾個字,抓緊了懷中人,“真珠,不管我能不能感同身受,我都不會放手。”
“現在不想嫁不要緊,總有一天,你會改變主意。”
“是嗎,”沈懷梔緩緩道,“那我們拭目以待,看我到底會不會改主意。”
“但醜話說在前面,如果你打著對我強取豪奪的主意,想把我困在身邊,那就是逼著我同你決裂。”
沈懷梔對上薛琮幽黑深邃的視線,一字一句道,“真要鬥,我是鬥不過你的,但我知道怎麼讓你痛苦,怎麼傷害你。”
“畢竟,這把傷你的刀,是你親自送到我手裡的。”
薛琮定定的看著她,突然動作粗魯的將人扣進懷裡壓了過去,呼吸錯亂的間隙,沈懷梔聽到他說,“你當真是不管什麼樣子,都讓我愛得發瘋。”
“不嫁算什麼,有本事讓我別碰你!”
沈懷梔自然是沒這份本事的,她不止心機鬥不過薛琮,力量上更是天壤之別,最終只能飲恨敗北。
為此,她怒上心頭時情不自禁的對著薛琮下了狠手,直到對方神色蒼白滿臉冷汗的倒在她懷裡,她才驚覺自己到底做了什麼。
倒是痛得臉色發白的本人,仍舊有心力和餘裕安慰她,“別擔心,就算我真被你變成了太監,也依舊有手段滿足你,我們真珠虧不了的。”
至此,沈懷梔終於願意承認,和薛琮鬥,她沒有半分勝算。
他這個人是如此之瘋如此之狠,只怕這輩子她都擺脫不了他,鑒於此,她只能改換手段了。
這天,沈懷梔最後被薛琮帶回了自己在州城的府邸,臨睡前,她看著神情安然躺在自己身邊的薛琮,認真的思考了一個問題,或許,薛琮那份自私的愛,比她以為的要重得多,當然,也瘋癲得多。
她應當更加認真仔細的審慎這段孽緣了。
午夜時分,睡眠酣沉之際,摟著心愛之人的薛琮睜開了眼。
他看著賬頂的如意花紋,目光深沉,真珠一定沒發現,這花紋是他們新婚後夫妻恩愛的那段日子裡,她最喜歡的紋樣。
不過,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他下床走到外間,從妝奩裡拿出一盒香氣悠悠的薰香,放進香爐中點燃,等香氣在房中緩緩逸散時,他回到沈懷梔身邊,摟著她閉上了眼睛。
原本沒打算這麼早用的,但事已至此,他當真想於夢中看一看,她和他之間最壞到底能走到什麼地步。
於是,成平七年春雨連綿的深夜裡,剛過完生辰小憩後醒來的定國公夫人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