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梔目光深深的看了薛琮一眼,“可以。”
於是,最後在薛琮定好的包廂裡,沈懷梔坐在屏風後,等來了陳理。
繡著春色桃花的屏風,將人影遮掩得影影綽綽,來赴約的人沒看到沈懷梔,卻見到了坐在那裡猶如主人一般等待客人的薛琮,心中生出了不妙預感。
沈薛兩家得聖人賜婚之事已經傳遍京城,陳理自然知曉如今的他該如何做,尤其是在之前五皇子打算納沈懷梔入府時,他在父親那裡因為求娶七姑娘之事吃了閉門羹,更是清楚此時兩家這份婚約的分量。
面對曾經的好友薛琮,只說在這件事上,他不止輸了一籌,還輸得徹徹底底。
至少他是無法做到違背家人心意一心堅持自我的,身處家族之中,不能不有所妥協。
“玄章,恭喜你和七姑娘喜結連理,”坐下之後,陳理試圖露出一點喜悅之意,“希望你們日後恩愛情深,百年好合。”
薛琮看著眼前這個更為年輕的情敵,心情複雜,他以為當年的懷逸是天長日久相處後生出的妄念,誰知道,早在故事開始之前,他就已有心思。
“我以為,你會怪我。”薛琮直接道。
“這話從何說起?”陳理笑了笑,有些惆悵的道,“雖然我心裡確實有些難受,但難關當前,我總還是清楚怎麼做對七姑娘來說才是最好的,總不能真讓她進了五皇子府吧?”
“囿於深宅,還要和那麼多人分享同一個夫君,縱然能做側妃,也不過是富貴人家的妾室,或許還要捲入權位之爭,這樣的生活,我不覺得她會喜歡,相較起來,你和薛家已經是極好的選擇了。”
“你倒是深知她心意,替她考慮的周全。”薛琮淡淡道,語調裡總有一股揮之不去的酸意。
“也就是在你面前,我才敢說這些,”陳理苦笑道,“但凡換一個人,若是在對方未來夫婿面前說這些話,那不是想幫人,那是害人,也就是你我相交坦蕩,我才敢如此坦白。”
薛琮聞言,心中越發酸澀,你看,這就是陳懷逸,他確實是個難得的可以交託背後的友人,只可惜,他到底是越界了。
他偏偏看中了他最不能放手的寶貝。
“其實,將五皇子的訊息傳給你時,我有過猶豫,”薛琮突然說,“我給了你機會,也給了自己機會,但很可惜,最終與沈家結親的是薛家。”
這話讓陳理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他坐在那裡,像是在思慮也像是在放空自己,許久未曾說話。
最後,他從失神中回神,輕聲道,“人面對重要的選擇時總要有所取捨,我只是……”
選擇了於他而言更重要的家人而已。
父親的白發與皺紋,母親的愁苦面容與哀求,祖母的不贊同與嘆息,陳家不是他一個人的陳家,他不能將自己自私選擇帶來的苦果讓全家人替他承受。
他本也不是那麼自私的人。
“沒必要愧疚,”薛琮淡聲道,“你本也不必背負沈懷梔的人生,就算她對你有那麼幾分好感和心意,也不值得你為此背棄家族,畢竟,她待你的本心並不純粹。”
薛琮一句話,驚了屋內兩個人,陳理是疑惑不解,沈懷梔自然是氣怒交加。
她沒想到,薛琮居然會當著陳理的面說破這件事,但氣怒過後,她又清楚,或許說開也是好的,如今的陳理,不需要受困於她對另一個人的心意。
“玄章,你的意思我不明白,”陳理問道,“你到底想和我說什麼?”
薛琮看著好友的眼睛,輕嘆了一口氣道,“我只是想告訴你,不必負累於真珠對你的心意,她有時候行事有些越界,但那並不是她的本意。”
“她曾經有過一個很喜歡的人,和你有點像,所以在遇到你之後,難免有些移情,我說這些,是希望你能體諒她從前的不妥之處,日後不要再生出困擾。”
陳理很想否認,但仔細想過後,又能從過去尋出幾分蛛絲馬跡來,這下子,他終於繃不住心裡難受的勁頭,面上帶出了些許痛苦來。
薛琮看著這樣的陳理,彷彿看到了從前的自己,只是那時候的他要更為痛苦更加難以接受而已。
他絲毫不介意假惺惺的安慰自己的情敵,“我知道你有些難以接受,但好過一直被蒙在鼓裡,等時間久了事情過去,你再看現在的自己,只會一笑而過。”
薛琮那副輕描淡寫彷彿對此習以為常的姿態看在陳理眼裡,實在讓人難受,於是他不禁反問道,“你呢,你不介意嗎?”
“從前介意過,”薛琮笑了笑,坦言道,“但現在我已經放下,如果心想事成意味著要忍受這點瑕疵的話,那我願意忍。”
更何況,現在更重要的是人,只要人是他的,有時候心在不在他身上,也就沒有那麼重要了,當然,這點心路歷程就不必告訴情敵了。
“總之,一旦我們成婚,日後不管是生是死,我們都註定了夫妻一體,我絕無可能放棄她背叛她。”
陳理至此無話可說,雖然覺得好友的想法有不妥之處,但仔細想過之後,又突然覺得,這種堅定不移選擇她偏向她的男人,或許才是她想要的。
他從前和沈懷梔聊天時曾無意提及她的雙親,那時候她的表情看起來很是惹人心疼,一個在家裡不被愛且不被偏愛的孩子,如果能遇到一個一心偏愛她的人,似乎也沒那麼壞。
最後,陳理沉默許久後說,“如果你真是這樣想的,那就好好對她。”
“不用你說,我也會的。”薛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