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自私的,就算知道她是所有人中最無辜的那個,他依舊深恨她,即便這樣的心思極其卑劣。
但薛琮接納自己的自私與卑劣,他本就是這樣的人,沒什麼好羞於承認的,他只是願意在沈懷梔面前維持自己好的一面,但並不意味著他當真有自己展現出來的那麼體面。
痛苦能把一個還算正常的人逼成神經病和瘋狗,有段時間,他似乎日日都能看到她站在面前,用無關痛癢的眼神看他一日日發瘋的醜態。
有時候薛琮甚至在想,他不應該將她埋在地下的,他應該將她放在身旁,或許看著她在他眼前一日日腐爛後,他會徹底放下這份執念。
可他偏偏做不到。
他不捨得她變醜,他知道一個人死後會變得有多狼狽多醜,她那麼要強體面的一個人,若是以這樣的姿態殘存於世,大概即便是死都不甘心。
所以,他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之後,親眼看著她入土為安,從此與泥土為伴,與黑暗為伴,只剩他一個人和懷裡冰冷的牌位。
也是她離開之後,薛琮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是會哭的。
自他開始懂事之後,就一向流血不流淚,所以,抱著死去的她崩潰時,他第一次清楚的意識到,他竟然是如此懦弱的一個人。
還有,他是不能接受失去她的。
從前她是他不能觸碰的逆鱗,現在,則成了主宰他生死的死xue。
死去的沈懷梔,自此成為了他眾所周知的軟肋。
於他這樣的人而言,軟肋就是用來被人利用的,那些年裡,他見過太多與她相似的面孔,但每一個都不是她,看著那些出現在他面前的人,他既不會動容也不會欣喜,心裡只有一個想法,為什麼死的不是她們呢?
這世上活著無用且面目醜陋的人那麼多,為什麼偏偏要帶走一個做了許多好事救了許多人的沈懷梔?
薛琮覺得自己不能容忍,不能容忍那些人在他面前招搖肆意,不能容忍她死之後還被利用,更不能容忍自己的心意被人踩進泥濘裡,好像他的痛苦全都不值一提似的。
所以,他當然有權利發瘋,畢竟,他之所以這麼做,全都是被那些心懷不軌的人逼的。
他只是以牙還牙以血還血罷了。
現在,他抱在懷裡的不是冰冷的牌位,而是活生生的人,溫暖柔軟,會說會笑,雖然不會對他笑,但是會對他生氣對他動手,偶爾還會施捨一點心軟與憐憫,和過去相比,已然是極樂之境了。
當然,他還能更快樂。
薛琮攬著沈懷梔的腰貼近自己,姿態親密的和她咬耳朵,“老鰥夫要為心愛的妻子守身如玉,但現在玉潔冰清的世子不需要,他很樂意成為真珠姑娘的裙下之臣,將自己的清白奉獻給她。”
沈懷梔頗有些一言難盡的道,“你現在真的是裝嫩上癮了,寡廉鮮恥至極。”
“不是我寡廉鮮恥,是你太嚴於律己,”薛琮低聲笑道,“真珠,對自己別那麼苛刻,男人們既然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們當然也可以三夫四侍,你可以心裡有一個男人,身邊有另一個男人,只要你樂意,誰能攔你。”
沈懷梔看起來是很不認同很不情願的,但不妨礙薛琮繼續語出驚人,“你只當,娶我做了你的繼室,非要逼你寵幸於我吧。”
“真的大可不必。”沈懷梔整張臉都難受得皺了起來,她用力推開薛琮不安分的手,快走幾步在距離他遠遠的位置站定,才轉而問道,“五皇子那邊,你什麼打算?”
“如果你打算以此脅迫沈家的話,我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薛琮有些可惜的坐直身體,但卻懶得理會自己那淩亂褶皺的衣裳,輕聲嘆了口氣道,“脅迫是沒有的,只是想你多少依靠我兩分罷了。”
“依靠你沒什麼不好,”沈懷梔實話實說,“但是,在我看來,一個人的靠山與依仗,同時也是她的風險與危險,在我這裡,你尤其如此。”
“所以,我不想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