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子,沈懷梔終於明白自家祖母怎麼是這副表情了。
但凡這封信能來得再早一些,早到她沒有展現出自己的價值,現在祖母就不會如此為難,亦或者再早一些,早到五皇子還未像如今一般失勢,大約她老人家也能開心兩分。
只可惜,如今想得再好,局面都已經到了最糟糕的地步,難怪老夫人心情如此不暢快。
畢竟,在老夫人心裡,兒子升官進爵固然重要,但若是能嫁一個孫女給奪嫡的有力人選五皇子,這筆買賣也不是不能做。
但偏偏五皇子倒臺得如此恰巧,縱然如今還有幾分餘力,在激烈的奪位之爭中也已經盡顯頹勢,這種情況下,將沈家的希望嫁進五皇子府,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她老人家是決計不可能做這種賠本生意的。
所以,暫時不能南下已經是小問題了,眼前真正的難關,是如何打消五皇子的念頭,保下她這顆家族振興的重要棋子。
不怪老夫人如此作難,就五皇子那個脾性,縱然他如今風光不複往昔,但娶一個像沈家這般不能助益他奪位的貴女罷了,無論是聖人還是他那些兄弟們想必都懶得使絆子。
尤其是聖人,照他以往的脾氣,只怕出於對這個兒子的愧疚和疼愛,說不定還願意親口賜婚,這如何不能算是沈家面臨的大麻煩呢。
當然,對老夫人來說是苦惱不已的麻煩,對沈懷梔而言卻未必。
以現在永嘉侯府裡她那個前夫的脾氣,五皇子若是能如願,沈懷梔願意從此改名薛懷梔,還有眼前這封突如其來的密信,百分之百是薛琮的手筆。
她不管薛琮到底打什麼算盤,她只知道延遲可以,但南下之事勢在必行。
見孫女不說話,老夫人耐心不足的問道,“梔姐兒,您心裡就沒想法?”
沈懷梔搖搖頭,反問道,“祖母是怎麼想的?”
“我能怎麼想?”老夫人沒好氣的道,“這皇子府你肯定是不能入的,為今之計,就是在五皇子派人上門提親之前先一步給你定下婚事。”
“祖母英明。”沈懷梔小捧了老夫人一下,“孫女都聽祖母的。”
雖然有些壞心眼,但沈懷梔卻是樂見老夫人費盡心思為她解困的,總不能只許她老人家為難孫女,不準孝順的孫女給祖母使絆子吧。
想用一顆好棋子為自己鋪路,總得付出點什麼,不然,天底下哪有那麼便宜的事。
被好孫女滿心信賴的老祖母,心裡可沒那麼輕松,她想了許久,突然嘆了口氣道,“梔姐兒,你能不能讓人上門求親?”
“祖母這話我聽不明白,”沈懷梔裝傻道,“哪有姑娘差使人上門求親的?”
“咱們祖孫之間就別打馬虎眼了,”老夫人神情嚴肅的道,“周家那邊,我已經問過了,若是沒有五皇子這樁麻煩,他們是很樂意娶你進家門的,但若是為了娶你得罪五皇子,說實話,沒幾戶人家有這個膽量和魄力,所以,周家自然是不成的,你也別怪你表哥家,這事上,他們確實無能為力。”
“祖母的意思我明白,我不會怪罪表哥和周家的。”沈懷梔神情誠懇的道。
“這點上祖母信你,你一向是個明事理的好孩子,”老夫人多少有些安慰的道,“既然周家不成,那就只剩薛家和陳家了,這兩個你是怎麼想的?”
不待沈懷梔回答,她細細的琢磨道,“薛家的話,雖然此前被你拒婚,但未必沒有答應的膽量,且對薛世子來說,五皇子雖然麻煩,但也不是不能解決,總歸他在禦前還是有幾分寵愛的,至於陳家……”
她遲疑了一會兒才道,“陳公子雖然不錯,但吏部尚書那個老狐貍可不是個好糊弄的,就算他願意縱著兒子,怕是也不肯因為一樁婚事對上五皇子,但若陳公子一力堅持的話,也未必沒有希望……”
“只要能用婚約暫時攔住五皇子,等日後他沒了興趣,兩家再解除婚事也簡單許多。”
沈懷梔看著老夫人在那裡琢磨出路,心中大致明白了薛琮的打算,他確實如約放她回來了,但也在她面前擺了一個難題。
他想的,大概就是要讓她親耳聽到這些話,好讓她清楚自己到底處境如何。
有過此前他說五皇子覬覦臣妻那番話,現在再聽到對方打算納她為側妃,沈懷梔是真的驚訝不起來,最多意外一下前世今生同樣的巧合上。
但對於陳理,她已經可以想象出薛琮會對她說什麼了。
薛琮會說,陳家是決計不會插手皇子之爭的,就算陳理願意,他也不能違抗父命令陳家陷入與皇子為敵的境地,一字一句裡盡是政客的精明與利益權衡。
這大約就是他為她和陳理安排的決裂之路,當然,決裂這個詞或許有些重,但薛琮打擊情敵的本意就是如此。
嘴上說著允許她心裡依舊摯愛陳懷逸,但行動上卻要徹底阻絕她和陳理之間的每一分可能,冷酷黑心如薛琮,顯然依舊不改本性。
“梔姐兒,你打算怎麼做?”琢磨完自己的解決辦法後,老夫人問孫女,“祖母能想到的辦法也就這些,你呢,你有沒有什麼好主意,抑或者讓文謙先生出面幫一幫你?”
“不用,”沈懷梔搖頭拒絕,“祖母若信我,這事就不用管了,我有辦法解決。”
“什麼辦法?”聞言,老夫人立時來了精神追問道,“說來祖母聽聽。”
“佛曰,不可說,”沈懷梔耍了個小小的滑頭,“現在還不到時機告訴祖母,等我有了確切訊息,再同祖母明說。”
“好,祖母信你一回。”老夫人道。
最差的結果就是沈家少了一個重要的進身之階,老夫人想,但若是五皇子哪日萬一翻身有望,沈家說不定也能一步登天。
只能說,這樁麻煩到最後,好壞參半吧,只希望孫女當真有翻盤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