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言不由衷,”薛琮下意識反駁道,“我確實是這麼想的。”
沈懷梔看著神情格外嚴肅端正的薛琮,突然笑了,這笑中有他看不明白的複雜之意。
“薛琮,其實我比你想象中更瞭解你,”沈懷梔突然說,“所以,你大可不必在我面前粉飾太平。”
作為薛琮曾經的枕邊人,陪著他度過兩次奪位之爭最後一路成為權傾朝野的攝政王,沈懷梔相當清楚這個男人骨子裡的本性。
就像現在,尚且年輕的薛世子在外同樣有流傳著的隱秘兇名,聖人對其如此看重寵愛,遠不是憑藉著那些所謂情分能做到的。
晚年的聖人有多麼昏聵多疑苛刻,親身經歷過那些年的沈懷梔再清楚不過。
所以,一手被聖人培養,身上烙印了長輩鮮明痕跡的薛琮,你從來不能奢望他是個什麼正人君子。
鑒於此,沈懷梔並不想戳破他這份體面,但偏偏,對方非要觸及她最重要的軟肋,由不得她不動手。
“你瞭解我?”薛琮被沈懷梔那副彷彿什麼都知曉的模樣氣笑了,“真難得,連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沈姑娘你倒是看得很清楚。”
“是啊,我看得很清楚,”沈懷梔神色平靜的道,“正因為看清楚了,所以及時醒悟懸崖勒馬。”
“懸崖勒馬,”薛琮一字一句重複道,“真是個好詞,看來對沈姑娘而言,嫁我是自討苦吃。”
“是這樣沒錯,”沈懷梔甚至格外坦然的承認了,“我和世子所求不同,若是強行湊到一起,也不過是兩敗俱傷,所以,我既為自己慶幸,也為世子慶幸,不必成為彼此的麻煩。”
“麻煩,”薛琮冷笑出聲,“如沈姑娘所說,確實是極大的麻煩,畢竟不是誰都能做到像沈姑娘一樣盲目沉溺情愛的。”
然而,這極具諷刺意味的一句話卻未讓沈懷梔有分毫變色,她坦然且理直氣壯道,“愛人,希望被愛,有什麼錯,我從來不覺得這樣的自己不好,所以,也輪不到世子來指摘我的為人處事。”
“世子有自己追求權勢的慾望野心,我自然也有心中所求,道不同不相為謀,何必互相指責苛求。”
“感情用事。”薛琮忍不住道,“如果沈姑娘覺得是指責與苛求的話,那就是吧,我無意爭辯。”
又來這一套,沈懷梔心煩的想,彷彿只要這樣以退為進一番,道理就盡數全在他那邊,自己不過是無理取鬧。
她突然不想再和薛琮繼續談下去了,這實在是浪費時間和心神的無聊舉動。
於是,她毫不猶豫的使出了絕殺。
“世子今日在這裡攔下我,又糾纏不休說這麼多意有所指的話,很難不讓我生出懷疑。”沈懷梔放慢語速緩緩道,用一種充滿質疑的語氣與眼神看薛琮,“世子對我突然更改心意如此在意,莫非是有什麼想法?”
在薛琮臉色變難看後,她繼續乘勝追擊,“一個男子對一個姑娘移情別戀耿耿於懷,很難不讓人生出多餘的想法。”
“我還以為擺脫我對世子而言應該是一件值得慶祝的喜事,畢竟從前世子一向視我為麻煩,還是說,”沈懷梔語調幽幽道,“世子其實是喜歡我的,只是從前心意不自知罷了。”
話音落下,薛琮彷彿被人當面掄了一耳光似的,立即斷然否認,“絕無可能!”
那副被觸怒被羞辱的姿態宛如被人當面汙衊清譽的貞潔烈女,就差指天立地發誓證明自己的清白了。
沈懷梔看在眼裡,心情立時好了許多,你看,只要將自作多情的帽子扣在男人頭上,他們無一例外會惱羞成怒,進而為自證清白恨不得立刻離你遠遠的。
冬娘說的這個辦法太好用了,沈懷梔想,尤其是放在年輕的薛琮身上時。
“既然不是,那很好啊,”沈懷梔用一種渾不在意的語氣道,“我不想嫁你不想娶,皆大歡喜的一件事,日後我嫁給誰過什麼日子和世子無關,世子娶什麼人過什麼日子也與我無關,彼此互不相幹,再好再合適不過了。”
“太夫人那麼看重世子,想必日後肯定會為你選一個合心意的妻子,”沈懷梔語重心長的道,“為了日後的家宅安寧,世子最好還是少和我這種曾經有過瓜葛的人接觸,至於我和陳公子之間的事,也不勞世子操心,總歸我們都會過得極好。”
被當面嘲諷到臉上的薛琮,最後只能眼睜睜看著沈懷梔趾高氣昂的離開,那副彷彿打了勝仗的姿態,一下子把他氣笑了。
沈懷梔的牙尖嘴利和狡詐無情,他再一次領教了,當然,也格外消受不起。
這樣的她日後也不知會成為誰的妻子,當這個想法出現在腦海中時,薛琮面上的笑意漸漸淡去,最終變成了面無表情。
或許,他是時候重新認真考慮一下新的成親人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