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這短暫的示弱取悅了這群來找茬的貴女們,眾人立時趾高氣昂了幾分,一副躍躍欲試想要逼迫沈懷梔低頭認錯的架勢。
只可惜,沈懷梔的後半句來得太快,“但僅憑郡主一個人一句話,就能代表整個宗室的話,那想來我也可以厚顏代表所有朝臣吧。”
這話一出,眾人再看她那副絲毫不介意將事情鬧大的坦然無畏架勢,原本囂張的氣焰突然降了些,沈七就是沈七,總是會做出最不合時宜之事,直指別人的軟肋。
明月郡主被堵得心口發疼,就算怒火中燒也不敢放任沈七肆意把事情鬧大,她相信對方是有這個膽子的,這種事她從前也不是沒幹過。
現在京中因為聖心難測本就形勢緊張,就算她的母親康元長公主在禦前頗有面子,她也不敢賭這份聖心的薄厚,畢竟,此前被厭棄的諸多皇子們早就用血淚證明瞭聖人的殘酷和薄情。
尤其,母親如今私底下似乎籌謀著要支援某位皇子,雖說明月郡主不知內情,但毗鄰賞花宴這個關鍵時期,她是當真不敢惹出岔子來影響母親的大事的。
她只能憋著氣說服自己,現在的忍耐是為了來日的飛黃騰達,只要母親押對寶,熬到陰晴不定時而發瘋的皇祖父龍馭賓天,來日一朝天子一朝臣,到時候她想讓沈七怎麼死就怎麼死。
沈懷梔欣賞著這群來尋釁挑事的人面上的憋屈與憤恨,心情格外平靜。
事實上,她行事甚少像今日這般簡單粗暴,完全是掐準了近日京中形勢緊張大家不敢肆意鬧事才如此拿捏,究其原因,純粹是在見過故人之後想起往事心情不佳。
對方非要在她心情不好時撞上來,她只能隨著自己心意撒氣了,畢竟,她現在委屈誰都不捨得委屈自己。
更何況,就算明月郡主忍不了非要和她起沖突,她也有足夠的把握全身而退。
要知道,康元長公主私底下參與奪位之爭的小動作可不少,以聖人晚年在位時的脾性,就算曾經疼愛這個女兒,一旦事發,對方的下場比起幾位皇子來也好不到哪裡去。
沈懷梔一向有些敢想敢幹的脾氣,這是多少年都改不了的本性,若是沒有這種脾氣和心性,她也做不出在薛琮如日中天時提和離這種在外人看來既異想天開又離經叛道的事了。
“好,今日我們暫且各退一步。”最後,明月郡主道,“但是沈七,本郡主也不是好惹的,你今日若想安安生生的出馬場,接下來的賽馬,就不準缺席!”
“若是你不敢,日後就夾著尾巴老實做人,少在薛世子面前轉來轉去!”
“對對對,還有陳公子,日後你離陳公子遠點,少去招惹人家!”
“賽馬?”沈懷梔聞言笑出聲來,“眾所周知,我沈家詩書傳家,馬術一道姑娘們向來只學個皮毛,尤其我本人還有騎術不精的名聲,你們確定要我參加比賽?”
“當然要參加!”“必須參加!”
看著對方來勢洶洶非要一決輸贏的架勢,沈懷梔笑不可抑,看來對方是鐵了心的要讓她出醜了,激將法就算用的拙劣,卻依舊堅信她會應承下來。
好吧,事關薛琮,不管是不是爭風吃醋,年輕時的沈懷梔是肯定會應下這份戰書的,至於現在的她……
“好,我答應!”她一開口,四個字擲地有聲。
就算是意料之中的答複,對方顯見的也很高興,只不過沈懷梔並不打算就此罷休,她追問道,“既然我答應參加比賽,那彩頭呢?諸位總不至於吝嗇到彩頭都不捨得給一個吧?”
“也別說什麼薛世子陳公子了,我們這些人還沒有那麼大的臉面去管別人家的事,若是諸位真有這番本事,怕是早就如願嫁得金龜婿了,也不至於在這裡嫉妒為難我一個無幹人等。”
沈七今日說話盡是戳心戳肺,言辭之尖銳毒辣大大有別於往日,或許是她氣勢太足氣焰太過囂張,縱然清楚的知道她馬術不精,今日必定會輸個徹徹底底,眾人心中依舊生出了幾分慌亂。
到最後,大家幾番爭論過後,彩頭最終定下,是在場所有姑娘身上的一件貴重首飾。
就這樣,貴女們這邊很快議定章程,在吸引來周遭許多關注之後,於箭鳴聲中,數匹駿馬就這樣馳騁而出。
春光之中,風聲拂過,衣袂翻飛,疾馳的馬兒們背負著身上各自的騎手,就這樣在奔跑中慢慢的拉開了距離。
出乎意料的,有著馬術不精名聲在外的沈懷梔,居然和以馬術專精出名的明月郡主來了個並駕齊驅,甚至於,她似乎是遊刃有餘的,一路始終緊跟在對方身邊,以致於明月郡主越到後面臉色越差。
手裡的韁繩勒得肌膚刺痛,但這依舊比不上被人挾勢逼迫的恥辱,明月郡主咬緊牙關繼續前行,但始終甩不掉那個陰魂不散的身影。
場上局面膠著,場下觀賽的人們同樣各有話說。
“不是說沈七騎術不精嗎?原來是這麼個不精法,受教了。”
“兩位姑娘騎術都很不錯啊,論水平,說不得連薛世子和陳公子都能比較一二。”
“嗚嗚嗚,我覺得我的步搖保不住了,那可是我剛花了大價錢從珍寶齋買的啊!”
“咦,沈姑娘這騎術,我覺得有點眼熟啊,總覺得在哪兒見過似的……”
“眼熟”兩個字拂過耳際時,薛琮的目光下意識移到了身側,以他的眼力,早在察覺出那幾分相似時就尋到了正主。
沈懷梔的騎術——
有陳理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