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術看了他一眼,沉聲教訓道,“死腦筋!不要被所謂嫡庶之分迷住了雙眼,庶子又如何?他姓徐就夠了!自梁末至今朝,世家被持續打壓,寒門在朝堂之上的分量越來越重,聖人的態度你還不明白嗎?若非嫡出中沒有一個好苗子,吾又豈會費盡心思扶持六郎?”
徐術劈頭蓋臉絲毫不給面子地批了徐伯淵一通,他吶吶不得言,只得拱手做聆聽狀。
“你不要被芝孃的態度影響了。她自小養在母親身邊,被寵壞了,本就看不起庶出,又因為不喜歡芙娘,牽連了姚氏女和六郎。”
徐術口中的芙娘,便是徐伯淵的三妹徐芙,嫁給了光祿寺丞姚益光的庶子姚鴻安,正是徐修雲的母親姚姨娘的同母哥哥。
“只不過芝娘是女子,母親愛護她,後來又入了宮,吾也沒法管教了。”徐術嘆了口氣,“如今,她的女兒,卻也成了她最討厭的‘庶女’了。”
徐伯淵不知該如何回話,只好沉默不語。
好在徐術也沒指望自己這個笨嘴拙舌的嫡子能說出什麼來,感嘆了一句以後,便讓他退下了,“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吧,吾今日教育六郎之言,你亦當謹記,別再整日泛泛空談了,否則,吾都拉不下老臉來到聖人那裡去給大郎求一個恩蔭!”
“是,父親。”徐伯淵面紅耳赤地告退了,徐術到底還是給自己的嫡長子留了個面子,沒有當眾斥責。
半個月後,殿試放榜,在太極宮保和殿舉行了傳臚儀式。其中狀元陳世昌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李轅、探花崔守策授翰林院編修。在二、三甲中擇其優者入翰林院授庶吉士,其餘人等則分發各部任主事或赴外地任職。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是第一次,狀元、榜眼非出身世家,而是寒門。狀元陳世昌就學於蒼梧出院,靈江省鹿津府人。榜眼李轅就學於玉闕書院,龍溪省丹錦府人。只有探花崔守策出自世家,乃兵部尚書崔朗之子。
瑤華宮。
皇帝來時,夏花正在給宮中眾人分發賞錢。燕虞晉婕妤後,便將夏花提為了一等宮女。因皇帝是臨時起意,鄧豐明通傳的時候,燕虞嚇了一跳,急匆匆地出來迎接。
“妾有失遠迎,聖人恕罪。”
皇帝上前微微抬了抬燕虞的手,示意她無需多禮,有些好奇地問道,“今日可是有什麼好事?”
燕虞立即露出笑容道,“今年妾的兄長入上京參加春闈,借住在柳家的別苑,剛才柳姐姐派人來通報,說妾的兄長得中進士,妾一時喜不自禁,便命夏花發些賞錢,與眾人同樂。”
聖人蹙了蹙眉,沒有立即應聲,顯然是對燕霄沒什麼印象。
燕虞立即接話道,“妾的兄長天資平平,不過是二甲第五十三名,聖人沒什麼印象也正常。聽說大皇子殿下的侍讀今年也參加了春闈?”
皇帝看了一眼鄧豐明,鄧豐明躬身回答燕虞道,“回惠婕妤,徐郎君得中二甲第十九名。”
“我記得徐郎君今年才十五歲吧,真是少年英才。”燕虞贊嘆道,“不愧是徐氏子。”
“才、學、識三長,識為最重。吾看過他的文章,還是缺了點閱歷。”皇帝說道,畢竟是大皇子的侍讀,皇帝稍微注意了一下。
“吾記得,你的父親是廣陵知府?”皇帝忽然轉了個話題問道。
燕虞有些不明所以,點點頭道,“父親是昭武十二年升任廣陵知府。”
“你入宮也有六年了,可曾思念父母兄弟?”皇帝問道。
“思念親人是人之常情,妾自然也不例外。”燕虞放慢了語速,思考著皇帝話語裡的含義,忽然間,她靈光一閃,總算明白過來,嘆了口氣道,“也不知道兄長這次有沒有機會留在上京,雖然暫時不能相見,但畢竟近在咫尺,日後總有機會,總比廣陵相距千裡要好得多。”
皇帝點點頭,沒有再說話,他到內殿看了看正在六公主,她已經有了自己的名字,喚作唐妍。三皇子、七公主亦然,三皇子已上了玉牒,記作麗美人之子,名琮,七公主名姣。
唐妍今年已經四歲了,看到皇帝立刻上前甜甜地叫阿爹,皇帝順勢將她抱了起來,笑著問道,“桃奴今日都做了什麼?”桃奴是唐妍的小名,因生在三月,因此燕虞便給取了這個乳名。
唐妍想了想,回話道,“阿孃今天做了個很好喝的飲子,是用羊奶做的,香香甜甜的。”
唐妍說的就是奶茶,燕虞閑來無事自己琢磨的。不過她給柳如嵐還有大宮女們都喝過,因雍人推崇清飲,所以反響平平,倒是孩子們很是喜歡。
“聖人可要嘗嘗?”燕虞問道。
皇帝搖搖頭,“擺膳吧。”他對這類飲子不感興趣。
遂一夜春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