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燭光投射在莫裡亞蒂身上,拉出長長的影子。瘦削的青年手放置在桌面,緩緩劃過,而那影影綽綽的倒影在牆上拉伸出猶如巨獸般的黑暗,隨著莫裡亞蒂靠近,與伊拉拉的影子融為一體。
“否則的話,”莫裡亞蒂停在了伊拉拉麵前,“掌握如此多的情報……怕是你的兄長也要自愧不如,伊拉拉,米爾沃頓會更難對付。”
所以邁克羅夫特是政府職員,而米爾沃頓只能縮在地下呢。
她冷哼一聲,沒搭腔,反而直勾勾地盯著莫裡亞蒂清秀臉蛋。
離得這麼近,在燭火映照下,鏡片之後的藍眼一如既往的剔透且認真,鏡片中、瞳仁裡,倒映著的只有伊拉拉自己的影子。
“你呢?”她問,“你又想要什麼?”
莫裡亞蒂沒有說話。
他深深看向伊拉拉,動了動薄唇,喉結上下滾動,似是吞嚥,似是準備開口。
沉默蔓延開來,良久之後,詹姆斯·莫裡亞蒂才猶如下定決心般開口。
“你。”
“什麼?”伊拉拉蹙眉。
莫裡亞蒂勾起嘴角。
骨節分明的右手抬高,輕輕撫向伊拉拉的臉頰。多年伏案書寫,他中指的指側生著厚厚的繭,刮過伊拉拉的面板,有點疼。
“我說,想要的是你,伊拉拉。”莫裡亞蒂的聲音幾不可聞。
左手伸向領口,從領帶下方扯出掛墜,栩栩如生的眼球被拉出來,在半空中搖晃,和莫裡亞蒂的視線一起注視伊拉拉的面龐。
“在當鋪第一眼見到你,我就知道自己的計劃不會按照計劃繼續進行,”他溫聲出言,“但我很好奇,你能將一切推到什麼地步——到此時此刻,我完全沒有後悔。你比我做的還好,伊拉拉,如此完美地鋪墊了未來的道路。”
這家夥。
就不能把話一次性說完嗎!伊拉拉對莫裡亞蒂的各種比喻、贊美,還有一句“要的是你”搞得很沒耐心。
“日後什麼?”她追問,“你說明白。”
“總得有人將一切撥回正軌,”莫裡亞蒂並不著急,反著耐心出言,“這一切,就是撥亂反正的底氣。”
伊拉拉眯了眯眼。
好啊,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不還是將實話說出來了嗎。
這才是詹姆斯·莫裡亞蒂的野心。
“窮人被壓榨的太嚴重了,伊拉拉,”他循循善誘,就像是在課堂上教導學生一般,“你親眼見過他們的遭遇。”
“所以需要有人站出來,指引他們如何反抗、建設綱領,乃至領導起)義。”伊拉拉補充。
“是的。”
莫裡亞蒂欣慰地點了點頭,“工人國際還在努力,但遠遠不夠。”
伊拉拉已經明白了莫裡亞蒂的意思。
“國外同樣矛盾重重,”她說,“格雷福斯獲得奧匈帝國的支援,就是徵兆之一。”
“遲早會爆發戰爭。”教授接著伊拉拉的開口說下去,“這是必然。無法阻止,也不能阻止——唯獨戰爭才能解決一切內需外需的矛盾。但倘若擁有這一切,也許能讓更多的人從中倖存。”
說完,莫裡亞蒂一聲喟嘆。
“前路一片黑暗,需要一個手持火把的人,伊拉拉,”他說,“你能看見。”
詹姆斯·莫裡亞蒂也能看見。
他確實很厲害。
工人運動的力量、未來的第一次世界大戰。伊拉拉從百餘年後而來,因而她知曉風雨飄搖的世紀交接之時會發生什麼。但教授可不知道,一切都是他從觀察、調查,行走在人間拼湊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