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裡亞蒂將伊拉拉推了進來,她哪一派也不是,她壓根不是工人,對老琳達等老工人而言,和她們不是一夥的。
現在伊拉拉一個外人附和她們,直言要燒掉工廠,極端的宣言反倒是猶如一盆冷水,讓情緒激烈的工人們瞬間冷靜下來。
伊拉拉抓住機會,一把摘下帽子,跳到了高處。
昏暗的路燈照亮了她的身影,長褲勾勒出窈窕身影——在十九世紀,這樣的穿著可謂極不檢點。
但此時此刻,不同尋常的打扮反倒是給伊拉拉增添了幾分讓人信服的特立獨行。
“老琳達,看你剛剛辱罵憤慨的樣子,我還以為你終於想通了,打算支援罷工、燒了工廠呢!”她點出了琳達的名字,讓全體的憤怒變成了個人的行為,“要是不打算燒工廠,你帶頭鬧事要做什麼?工廠都關門了,裡面除了火柴,什麼都沒有!”
她的指責像是動用了魔法,剛剛才無比激動的人群,驟然安靜下來。
老琳達被點了名,因磷中毒而變形的面孔鬧了個紅臉。但她仍然嘴硬:“小丫頭,就知道耍嘴皮子,到頭來你也沒搞清楚疫病的源頭!”
“你們製造火柴需要時間,難道化驗不需要時間嗎?”
伊拉拉毫不客氣地反駁:“我會耍嘴皮子,才把格雷福斯準備立雕塑的訊息帶了回來。”
這下連老琳達都不說話了。
若是伊拉拉帶回的訊息,工人們還得感謝她。而剛剛老琳達急頭白臉,險些連伊拉拉也一起罵了。
剛剛還跟著沖動的人群,慢慢的,一個一個冷靜下來。
“老琳達,你又帶頭沖動。”
“福爾摩斯小姐也是給了錢的,她幫著咱們,這沒的說。”
“連訊息都是她帶回來的。”
高聲咒罵轉為低聲議論,伊拉拉這才抓住機會看向克裡斯蒂娜。
被當成眾矢之的的工人代表,終於鬆了口氣。她感激地看向伊拉拉,壓低聲音:“謝謝你,福爾摩斯小姐,這要是繼續下去……我不敢想後果。”
克裡斯蒂娜希望大家能團結一心抗爭,卻不是無腦往前沖。
伊拉拉很理解她的擔憂——好不容易哈德利女士一篇《倫敦的白奴制》,讓民眾看到了火柴廠工人的困境,現在社會輿論在她們這裡。
若是引起混亂,上了社會新聞,只會讓格雷福斯抓住機會,大肆宣傳工人只是一群暴)民。
反抗也得有理性才行。
伊拉拉的反向激將分外有用,本就不贊同老琳達、卻礙於她的威望不敢開口的年輕工人,總算找到了機會。
“福爾摩斯小姐。”
一名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的女工擠到前方,昂起頭看向站在高處的伊拉拉:“那我們該怎麼辦?”
無數視線投射過來,數不清的希望壓在了伊拉拉的肩頭。
她本能地抬眼,站在高處、越過所有人的頭頂,看向街道的另外一側。
詹姆斯·莫裡亞蒂依舊保持著溫和笑意,察覺到伊拉拉的目光,他甚至摘下了自己的帽子。
一個脫帽禮,似乎是對接下來的“演出”表示期待。
這家夥……好一個看客啊。
伊拉拉頓覺好氣,又略感好笑。
恐怕是早就籌謀好了吧,莫裡亞蒂很是享受做幕後規劃的快樂——誰來扮演什麼角色,由他說了算。就這麼伸手輕輕一推,卻讓伊拉拉成為了工人們的救命稻草。
但伊拉拉不介意。
她必須在現場說服這幾位頑固的老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