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還敢跟我裝睡!”餘四娘捏了捏餘修的鼻輕笑一聲。
“砰!”
院外什麼東西被撞翻,隨即聽到一聲急促的喘、息聲和輕緩的腳步聲。
餘四娘恍若未覺,只起身給餘修將踢翻的被蓋好,然後將瓷瓶放回原處,只不過轉過身的時候手上卻又拿了一個紙包揣在懷裡。
餘順生今日從餘四孃家回去之後就一直坐立不安,整個人像是打了雞血一樣亢奮不止,一會兒走到庭院裡翻弄著農具,一會兒又到廚房裡翻找著菜刀,等找到了又覺得不稱手,然後又回去繼續找。他媳婦起先煩了他這樣轉來轉去,不由了他一句,沒想到他像是入了魔一樣,二話不就朝著媳婦一頓暴打,嘴裡還不停的念著:“誰都不許擋著我吃肉,誰都不可以,誰都不可以……”
於是直到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他終於忍耐不住,在懷裡揣著把菜刀就偷偷趕了過來。他在院外面瞅了半天,直到屋裡沒了聲音,這才從牆角邊藉著月光摸索進來,卻不想因為太興奮一不心踢到了牆角的簸箕。
靜靜聽了一會兒,確定沒有吵醒餘家娘倆,餘順生慶幸之餘,膽也便越發大了起來,當即直接大搖大擺的往廚房走去。
餘家人少,所以餘四娘當初蓋房的時候總共也就蓋了三間屋,還是連在一起的,其中最中間的是客廳,客廳進門左手邊是廚房,右手邊就是臥室,所以餘順生要進廚房就不得不先經過客廳。
本想著那娘倆定是睡的跟豬一樣,所以餘順生毫無心理負擔的直接撬開了大門,當即屋外的銀色月光傾瀉而入,將大廳的景象映照的清清楚楚。
“啊——”
餘順生一聲驚叫,還未來得及歡喜就突然嚇得一坐在了地上,只見那大廳中間的椅上坐著一個白衣的女,正冷冷的看著自己。
餘四娘淡淡的看著摔在地上狼狽不堪的餘順生,嘲諷道:“不知順生叔深夜造訪所謂何事?”
熟悉的聲音讓餘順生腦停了一下,盡管身體還在哆嗦,但好歹清醒了過來,遲疑問道:“你、你是餘四娘?!”
餘四娘本懶得回應,但瞅了眼屋外的月色,夜已深,想著該睡覺了。便直接戳破了窗戶紙,淡淡道:“今日之事若順生叔就此罷手,四娘便可既往不咎,若順生叔還想貪著那些本不該得的東西,那就別怪四娘不顧鄰裡之情了!”
這下餘順生終於完全清醒了過來,回頭仔細瞧了堂上的白影,巴掌大的臉蛋,清冷的眉眼,左眼下一顆醒目的硃砂痣,那可不就是餘四娘嗎!
知道不是鬼怪作祟,餘順生立刻就爬了起來,也不懼她,反而兇狠的笑了一聲,威脅道:“餘四娘,咱明人不暗話,你在屋裡藏著的那些好東西要麼自己交出來,要麼——”餘順生從懷裡拿出磨的鋥亮的菜刀比劃著,“要麼就別怪叔心狠手辣了!”
本欲讓餘順生吃點苦頭就算了,卻不想這人竟存瞭如此歹毒的心思,餘四娘當即從椅上站了起來,那雙如月光一般清冷的眸猶如染了血氣一樣直直朝餘順生射來。
餘順生不由得一股寒氣直竄背脊,心裡瞬間就慌了,只恨不得立刻就逃走,可腦中卻死死的印著白日裡見到的那盆肉,喉嚨更是不聽使喚的嚥著口水,那是肉啊,那麼大一盆肉,他都忘了肉是什麼樣的滋味了,他就快要餓死了,也許是明天,也許是後天。
反正總是要死的,但如果能在臨死前吃一口肉,哪怕是一口,他走在陰間的路上也覺得值了!
“餘四娘,你別逼我真殺了你!我只想吃肉,我都快餓死了,你為什麼就不能分我一些,為什麼?!”餘順生大吼著,像是野獸垂死的掙紮,他的雙手緊緊握著菜刀,臉上的表情越發猙獰,深陷的雙眼中布滿了孤注一擲的。
餘四娘不由得嘆息一聲,神情緩了下來,卻依舊面若秋水冷若霜,似是感慨,只聽她道:“你當真想吃肉,即使這會要了你的命?”
餘順生臉上一喜,整個人瞬間鮮活了起來:“只要讓我吃頓肉,哪怕是立即死去我也心甘情願,反正活著也是受罪,還不如做個飽死鬼,哈哈哈……”
許久之後。
餘四娘居高臨下的看著餘順生,看著他的大笑不止,看著他拼命的往自己嘴巴裡塞著肉塊,看著他被噎的眼睛翻白卻不肯停手,看著他最後滿臉幸福的倒下去……
人啊,如此可憐卻又如此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