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很久沒有這樣坐在一起了。
不知過了多久,魏紫菀道:“皇上,您想知道什麼,妾身都告訴你。”
無論是一開始的存心算計,還是後來的十年相處。
因為她確實是不想當這個皇貴妃,皇上太過抬舉她了。
“……”乾隆放輕聲音,“朕不想知道了。”
“可是妾身想說。”
魏紫菀不看他,冷聲道:“妾身於你,是蓄意而為,即便是一開始的相遇,若說妾身沒有一點算計,您現在相信嗎?”
她沒等他回答,“妾身都不相信自己了,您就當妾身這十年沒有過一絲真心吧。妾身沒愛過你,妾身怎麼可能愛過你,妾身覺得好累啊。”
她想遠離帝王,但是既然翻臉了,為何還讓她當上皇貴妃,旁人都覺得這是至高無上的榮耀,可這是在束縛著她走向原身上輩子的路。
她抗拒生孩子也是怕生出十五皇子,她不想生下一個會跟自己親生額娘反著來的皇子,即便這輩子事情不會像她想的那樣發展。
因為這輩子她和皇上的感情是“真心”的,皇上會答應給她養孩子的權利。
“真心”這個詞雖然說著很可笑,但是關鍵時候,人就是會被這種虛妄的事情打動。
即便有所猜測,但從她口中得知連起初的相遇都是假的,乾隆還是一瞬間起了極其荒謬的感覺。
“……你告訴朕為何?你說的話,朕一句都不信,你要是對朕有所求,你何不給你的家族、兒女求情,你甚至在當上皇貴妃後對朕說這些話,你就不怕朕恨上你嗎?”
他覺得最為荒誕的是,她說著自己所言皆是真心話,卻將達成目的後最容易得到的成果給丟了,她不在乎這些。
如果連尋常人可望不可即的東西,她都不求,那他還有什麼能給她的。
如果連皇貴妃的地位都不在意,那她也是不在意後位的。
他身為萬萬人之上的皇帝,到頭來,也有他永遠都無法得到的東西。
“妾身做過一個夢,是在遇到萬歲爺之前的事了,萬歲爺,您可還記得慧妃曾經找尋過她的影子。”
“朕記得。”
乾隆記得過去十年的每一件事。
“妾身的夢中,並不如現在如意。”
魏紫菀淡然說來原身的前世,“慧妃找到了她的影子,是夢中的妾身,她將妾身推上高位,您也確實將妾身當作慧妃影子看待,慧妃去後,您既是看重妾身,也輕賤妾身,您待妾身毫無真心,妾身生下了好多孩子,還十分幸運成了天子之母,只是那時妾身已經逝世了,而您活著成了太上皇,新帝眼裡沒有妾身這個生母,只有他至親的養母,您將妾身生下來的每一個孩子都給了旁人養,妾身覺得這個夢就是對妾身的警告。”
“醒來後,妾身就想著能不能防止這個結局的重現,妾身覺得夢中那人過得好難受啊,為什麼她要成為慧妃的影子,為何您會輕賤她,妾身是她,您說對吧?”
魏紫菀輕聲問他,但不指望他的回答。
因為真正的原身已經沒了,她也沒心思為原身作主,畢竟兩輩子都是不同的人了,皇帝也是不同的皇帝,但是她還是想將自己最初的心思告訴他。
不管真心實意,她將自己能說的都說了,往後餘生,橋歸橋路歸路。
“您想讓妾身真心待你,妾身在夢到那些事後,已經竭盡所能真心待你了,但妾身並不完全能做到,畢竟妾身並不能違抗自己真正的所思所想,您就看在妾身費盡心力但徒勞無功的份上,笑一笑,妾身也算是逗樂您了,能讓您開心,是妾身的榮幸。”
“妾身是想著算計過您,但除了一開始的算計,妾身往後就沒再算計過您了,妾身曾經說過,想好好過日子,妾身確實盼著這一世安寧,快快活活過完這一生,也算自在如意,妾身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幸運了,比起其他不曾受過您看重的宮妃,妾身還能有什麼遺憾。”
乾隆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面,這是極其荒謬的,天子怎麼會流淚。
但眼前的畫面讓魏紫菀忍不住地心顫,“萬歲爺,原來您也會哭嗎?”
“您是在為妾身哭嗎?”
“朕在想,朕怎麼會捨得你難過。”乾隆握緊她的手,語氣極度不甘,“可朕並非你夢中的朕,即便千般怨恨,你也不該從一開始就絕了朕的希望,你讓朕如何是好?”
“你怎麼能因為一個夢就對朕斷絕一切希望,夢中的朕怎麼能這樣對你,為何他要這樣對你,為何他做的事要讓朕承受苦果。”
“沒有理由,妾身也說不出理由。”如同帝王只是因為一個眼神就起了殺她的心思,她也能因為夢中事對皇帝毫無信心可言,因為人心不能由自己所控。
從一開始的相遇就決定他們一輩子都不能真心以待。
她也沒指望過帝王真心,所以相應的,她也給不出帝王想要的真心。
“皇上,天色晚了,您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