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微微嘆了聲,“咱們魏家的日子越過越好了,我這心裡卻總不是滋味,人人都道宮裡娘娘那是進宮享清福的,可我清楚,沒有娘娘也就沒有我們如今的魏家,只是我們魏家無論男兒還是女兒,都是隻娶一人或是隻嫁一人,再不濟也是正頭娘子的身份。”
二嫂挺直的腰桿子也彎下不少,“大嫂,不必多說了,這些事過去就過去了,當心隔牆有耳。”
她們當年都在慶幸小妹能進宮當妃子,對於當時的魏家而言,能為天子妃是小妹最好的選擇,何況當時也容不得小妹選擇,小妹成為妃子後,她們魏家總算能緩一口氣。
可是隨著魏家越過越好,她們想起舊事,心裡難受極了,若是小妹能嫁給一個待她一心一意的男子就好了。
以小妹的容色,想要籠絡住一個男子一輩子不對她變心,並不難,可是如今卻深陷皇宮中,不得出來。
盡管沒人怪她們,可她們總會自責。
戴佳氏在旁聽著沉默不語。
她知道嫂嫂們是明事理的人,必然清楚娘娘進宮對魏氏一族有多少好處,承了天子恩怎敢說這等忘恩負義的話,可正是因為她們明白,也還不了從皇家得到的好處,在此刻說出的過往事就顯得那樣的無能。
越是無能為力,便越是自責。
戴佳氏清楚,她們不是不明白,只是心裡太過想念娘娘了,想念魏家這代人的團聚,但只要娘娘在宮裡的一日,魏家上下就永遠不可能齊聚一堂。
她們只是在幻想當初娘娘如果嫁給尋常男子,這時候是不是會跟她們這些嫂嫂弟妹有說有笑的,互相帶著孩子,逗著、笑著、嬉戲著,有無窮無盡的樂趣和歡喜。
但這是不可能之事,越是不可能,就越是無言以對,滿心愧疚和無能。
……
魏德馨的動作果然引來了更多人打探,不管是灌酒還是攀關系,沒人能從他口中知道任何皇家事,倒是他自己的爛事說了一大堆。
像是他平日裡捉弄自己侄子侄女,沒個當長輩模樣,又像是他不勝酒力,每每有人給他敬酒,他都拿清水來擋,只是在杯口抹了點酒,讓酒味散出,以防有人看穿他的把戲。
因此他在侍衛當中從來都有著千杯不醉的說法,這謊言被戳穿,便引得其他人哈哈大笑,笑個不停,也就沒人繼續深究下去了。
魏德馨都醉成這樣,將這樣的荒誕事都講出來了,即便如此對皇子阿哥們的事仍舊是一問三不知,可見他確確實實什麼都不知。
他們再打聽下去估計還是一樣的結果,沒意思,還是拿這等荒誕事打趣魏德馨最有意思。
魏德馨酒醒之後對上同僚各種打趣的眼神和話語,一時間羞紅了臉,簡直沒臉見人,還是他那些同僚怕逗他太過,讓他急了眼,便各種安撫他,才讓他一顆心鎮定下來,不再回想自己敷衍人的把戲被自己和同僚說破是件多羞人的事。
等到人群散去後,魏德馨一副哀哀慼戚的模樣臉面耷拉打道回府,等一回到自己屋裡,臉色陡然一變,美滋滋拿出房裡珍藏的美酒,一口半壇子,這哪有他自己說的不勝酒力。
這擺明是給眾人做了一場戲,讓他們深信不疑。
他給自己哼了首曲兒,越喝越精神,一點都沒醉,腰身挺直,就差沒在地上翻好幾個筋鬥,他這樣子要是說‘不勝酒力’,那是世間就沒有‘不勝酒力’的人了,那得一大堆‘沾酒必倒’之人了。
通常對於這樣的人,有一種特定的稱呼能送給他們。
‘半杯倒’、‘一杯倒’或是更惹人笑話的‘一滴倒’。
戴佳氏在房外便聞到了酒味,走進房裡,早就聽說他鬧出來的笑話了,忍不住笑道:“你可得節制些,別讓旁人聞到酒味。”
“你男人辦事你得放心。”魏德馨拍了拍胸膛,滿臉驕傲,“今日總算能擺脫他們了。”
“是是是,我沒想到你早就想到了辦法,虧我還覺得你鬼鬼祟祟的樣子更招人在意。”戴佳氏坐下來,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我也來嘗嘗什麼味道。”
“別喝,這對孩子不好。”
“無礙,我先前也嘗了一點,只要喝得不多,我估計這孩子應該很樂意嘗嘗酒的味道。”
戴佳氏說是這麼說,她給自己倒上的是不傷身的米酒,魏德馨正是看穿這點才不繼續阻攔她。
戴佳氏笑了笑,“爺,你可想好這孩子出生後,咱們一家子要怎麼樣?”
他們這一家雖和大哥大嫂、二哥二嫂為一大家子,不分你我,但是在前途一事上,能幫上自己的終究只有自己,她和爺拼搏來的家業將來只有他們孩子能繼承。
魏德馨想了想,“我聽說傅恒大人也是跟我一樣是藍翎侍衛出身,只是我這出身遠遠不如他的,想要跟他走上相同的路很難,他那是位極人臣,娘娘可不盼著我這樣來。”
他知道自己腦子不夠聰明,凡事只聽姐姐的就是。
“萬歲爺對他看重的臣子十分看重,但若是那臣子做不成他想要的事,到時候數罪重罰,無一偏袒,我不怕拼這一回,但我不願姐姐擔心,我也不可能拋下你們母女倆不管,就慢慢當著侍衛吧,遲早有一日當上一等侍衛,那時候,你作為我夫人,我才不給你和孩子丟臉。”
“爺說的這是什麼話,我們夫妻倆不管把日子過成什麼樣,只要團結一心,便是再難熬的日子,我都覺得滿心歡喜,日日期盼。”
戴佳氏抓著他的手,聲音溫溫軟軟,卻透著股堅定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