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臻閉著眼,藤蔓一般纏著他的胳膊,用側臉貼上他肩側,發出了幾聲辨不清內容的嘆息,才道:“我總有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她貼得很近,然而誰都沒有旖旎的心思。
燕渠抬起另一邊的手,試探性地摸摸她的發頂。
她沒有排斥,反倒把腦袋往他手心裡拱了拱。
燕渠動作一頓,任她蹭了一會兒,才搜羅出一句不太像樣的安慰:“邊境向來是這樣,長公主且安心。”
“我哪裡安心得了。”
趙明臻一面抱怨,一面順著他的手臂一路摸索,摸到腕骨上微微凸起的那塊才停下。
她一向喜歡在他身上攀扯,冬天拿他當湯婆子,夏天拿他當竹夫人,燕渠本都習慣了,這會兒感受到她不同尋常的小心翼翼,卻還是一怔。
果然,她摸了一會兒,就開始倚在他胳膊上仰著頭問:“還會痛嗎?”
燕渠偏過頭,薄唇往她眉上擦了一下:“孩子時候的事,我自己都不知道,早都癒合了。”
趙明臻把臉埋回去,聲音變得悶悶的:“我覺得你很可憐。”
這句話輕飄飄的,像是一根羽毛,落在湖面上,皴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燕渠輕喟一聲,側身把她往自己的懷裡按了按。
自尊是與生俱來的東西,他不喜歡被人憐憫,不喜歡憐憫背後一道道俯視的目光,可如果這道目光是來自她,他忽然又覺得,被她這樣注視著,也很好。
“過去了的事情。早些睡吧。”他說。
趙明臻重新閉上了眼睛。
被拋在水邊、被收養才僥幸撿回條命的嬰孩可憐,因美貌被奇貨可居,輾轉流落異國的母親也可憐。
子不語父之過,但她很清楚,這些可憐,其實都是她父皇昏聵時造的孽。
她抓著燕渠的衣襟,吸了吸鼻子:“睡不著,你得哄哄我。”
他低聲問:“怎麼哄?長公主教我。”
她“唔”了一聲,紆尊降貴地開口了:“哼個歌兒來聽聽。”
燕渠抬起手,輕輕拍著她的背脊,也閉上了眼。
記憶深處,傳來他也不知從哪裡聽來的歌謠。
也許真的有過一個母親的角色,為襁褓裡的孩子哼唱過這樣的曲調;又或者是某年某日,他曾經撞見過別人擁有過的溫馨時刻。
溫柔和緩的聲音,彷彿層層疊疊的溫暖水波,將兩個人所有不安的情緒盡數包裹。
“難聽死了。”
她咕噥著,很快安心睡去。
燕渠無聲地勾起了唇角。
他低下眼簾,捉來她原本攥在他衣襟上的手,與她十指緊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