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渠抬著黑沉沉的眼珠看她,沒說話。
趙明臻後退兩步,注視著他,一字一頓地質問道:“本宮要如何相信,你說的,都是真的?”
她的眼神很冷,冷到像是刀子絞入他的心尖。可不知為何,燕渠竟然從這樣鮮血淋漓的感受裡,品出了一絲快慰的滋味。
他輕垂眼簾,不與趙明臻對視:“口說無憑,除非臣即刻就能帶公主飛回北境。”
“你有這樣的本事,先帶皇帝去好了。”
趙明臻輕笑了下,又道:“那本宮,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為什麼要回來見我一面?你既打算好了,左右都是頂著悖逆之名,闖出京城直取北境。”
說話的時候,她的視線落在燕渠的眉眼間,若有所思。
她看不出,燕渠是真的沒想那麼多,還是已經算透了。
貿然離京,乍一聽是一個不顧後果的莽招,卻能把趙景昂架在火上烤——他這等於是幫趙景昂做了決定。
燕渠出身寒微,根基不穩,所以需要皇權背書;而趙景昂又何嘗不是無人可用?
武將私自屯田墾荒,無異於擁兵自重,若趙景昂有底氣,方才在紫宸殿起爭執的時候,就該把他直接拿下。
燕渠垂著眼,道:“陷長公主於這樣的境地,本就愧疚難當,臣做不到連話也不說一句,一走了之。”
他是她的駙馬,皇帝更是她的弟弟,若有風吹草動,本就是夾在中間的她處境最為尷尬。
這也是她起初不願接受這場賜婚的原因。
趙明臻笑了下:“那本宮倒是要多謝你。”
其實一走了之也沒什麼。
反正等到他回到他自己的位置,就沒有什麼以後了。
這幾日能嘗到的甜頭,本就只是鏡花水月。
她還遠沒有心悅他,心悅到願意隨軍的地步;而他也更不可能放下他的一切,就像其他公主的駙馬一樣,和她們窩在京城,去過平靜而安然的生活。
趙明臻緩緩抬頭,露出了在一切開始之前時那種,矜持又倨傲的神情。
“燕將軍,本宮不管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真是為了你我的感情,所以返身回公主府一趟,還是想要利用我、提醒我,我們的合作關系……”
她頓了頓,隨即斬釘截鐵地道:“這一次,我都全然地信任你,你別讓我失望。”
說罷,她的視線淡淡掠過,朝他伸出了手。
見燕渠皺了皺眉,沒理解她的意思,趙明臻不耐煩地輕“嘖”一聲,直接上手,一把奪過了他握著的馬韁。
“天亮之前,我會騎著它回來的。等我一晚,到時你再走不遲。”
……
宮門已經落鑰,門口把守著的禁衛見有人來,立馬警醒地提起長槍,喝道:“來者何——長、長公主……”
趙明臻並未下馬,反倒迎著他們的槍尖繼續向前。
灑金的裙邊在漆黑的夜裡依舊閃閃發亮,她毫不客氣地道:“給本宮開門!”
她的氣勢太強,服從她幾乎是一種本能。幾個禁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才終於有一個小頭目敢試探性地開口道:“不知長公主何故進宮,可有陛下的旨諭?”
趙明臻不答,只催促著她□□的那匹雜色馬繼續向前。
槍尖寒光閃爍,可禁衛哪敢真的傷到這位金尊玉貴的殿下,見狀趕忙收起長槍:“長公主……您這就是為難我們了……”
“若要治罪,本宮替你們擔著。”趙明臻不緊不慢地笑一聲,隨即緩聲道:“本宮也想看看,我臨時起意回家一趟,皇帝會不會砍了我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