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錚本姓林,應該叫林越錚。
早年間,先帝還算個清正中庸的皇帝,可等他年紀大了,意志漸漸昏聵,在朝中一手鑄就了許多冤假錯案,林家便是其中被無辜牽連的一員。
當年趙明臻救下越錚,倒也沒有什麼偉大的意圖、曲折的盤算,純粹是因為他長得不錯,才發善心覺得他可憐,後來向父皇求了恩典,讓她把人收到府裡當個侍衛。
聽趙明臻提起舊事,越錚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紅,道:“屬下不敢。當年長公主施以援手,還救下了屬下的妹妹,避免她淪入教坊,屬下萬死不能報長公主恩德,絕不敢貿然牽涉當年舊事,牽連公主府。”
“本宮不是這個意思。”趙明臻應景地輕喟一聲,又道:“當年林家的事,本就是無妄之災。只是今上繼位不久,之前的案子太多,他也不好一件件去查。”
身在皇家的她最清楚,其實趙景昂根本沒想查。他所獲得的皇權皆綿延自君父,沒有什麼特別的政治目的,又何需去打自己父親的耳光?
當然,話還是不會這麼說的。趙明臻繼續道:“不過,如今本宮倒是可以給你一個,讓陛下重查當年舊案的機會。”
越錚的肩膀抖了抖,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來:“殿下……”
他雖嘴上說著不願牽涉當年舊事,可哪裡又甘心,連自己的姓氏都抹去呢?
趙明臻看著他的眼睛,道:“本宮成婚後,燕將軍想是不會在京城久留。本宮想把你,一起安排到北境軍中。”
“一來做本宮的助力,二來,待他日你立下軍功,本宮也會替你向皇帝陳情,徹查當年舊案。”
在公主府的侍從面前,趙明臻是全然的上位者,她並沒有掩飾自己利用的意圖,而是坦坦蕩蕩地全告知了眼前的男人。
越錚聽了,眼眶反倒愈加紅了:“屬下知道,殿下這麼安排,都是為了屬下著想,府上那麼多親衛,我……”
趙明臻:……
願意這麼想,也行。
見他眼神中還有猶疑,趙明臻倒也沒要他這會兒就做決定,不緊不慢地道:“此事不急於一時,你回去好好想想,到時候,本宮會再找你的。”
她不會天真地覺得,自己和燕渠結為夫妻,一切就都水到渠成了。
權力這種東西,誰有都不如自己有。
收攏權柄、發展勢力,眼下,還只是第一步。
——
幾日後,便到了九月初九,重陽的大日子。
白日裡,趙明臻陪徐太後出宮,登高祈福去了。
徐太後年紀見長,這精神頭卻比年輕時還厲害,死了丈夫之後,她有了更多的時間保養身體,爬山的時候都不要書蘭攙,大步流星地就走在前面。
趙明臻氣喘籲籲,幾次差點沒跟上自己的老孃。她心想,回去之後,一定把一頭的發包卸去一半。
不過到了晚間,趙明臻還是梳了嚴整的發髻,更換盛裝,趾高氣揚地進了宮。
趙景昂登基後力行節儉,很少大搞排場。但這次,於國是收複了失土,於家是親姐就要出降,這次節禮的規模,是再節儉也省不得了。
重陽是大日子,綿延的宴席一路快擺到了興樂宮。除卻宗室,能被邀請來赴宴的,都是皇帝極其倚重的大臣。
但不管誰來,趙明臻作為長公主的席次都不會變,她如往常一般就要入座時,卻發現自己的坐坪旁,竟多擺了一張。
趙明臻挑了挑眉。
碧瑛也是看出來了,她攔住為她們引路的小宮女,問道:“長公主旁邊的,是安排的哪位的坐席?”
小宮女剛要回答,趙明臻倒是輕笑著搶了先:“這還用說嗎?姓燕的唄。”
宮宴的諸多事宜,自然是由皇後王幼璇操持。這位王皇後禮數周到嚴謹,想來坐席安排這種小事,也是拿給太後過目點了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