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臻側過頭,朝他和公主府的其他侍從示意道:“牽好我和燕將軍的馬,在這兒等著。”
說罷,她朝燕渠比出一副邀請的架勢,隨即道:“請吧,燕將軍。”
燕渠卻是回頭,看了一眼公主府的人,才跟上她的腳步,邁步向前道:“長公主果然說一不二。”
再是皇家圍場,也是有野物存在的,況且前面就是山林,硬說起來還是有些危險。
按常理說,這些侍衛該以她的安全為要,怎麼都會再勸阻她一番。結果趙明臻一抬手一發話,他們就都噤若寒蟬,立在原地等候了。
趙明臻不以為意地道:“本宮的人,當然該聽本宮的話。”
仲秋時節,山林間已有不少枯枝敗葉,她的裙擺拂過地上的落葉,發出沙沙的響聲。
裙裾牽絆,她走得有些慢,燕渠也放慢了腳步,保持著並肩、卻又不遠不近的距離。
“賜婚不成,那臣與長公主……”燕渠頓了頓,試探道:“便是毫無瓜葛。殿下又為何要出言維護?”
若是婚事已經敲定,他是這位長公主殿下的駙馬又或者鐵板釘釘的準駙馬,那他相信,她碰到剛才這出戲,是一定會教訓那群人的。
畢竟……
燕渠在心裡哂笑一聲。
畢竟,打狗也是要看主人的。
他確實出身卑賤,但是旁人若再提起此事,打的就是長公主的臉面了。
可問題在於,皇帝和太後的態度,近日實在是有些模糊,而趙明臻顯然,也是察覺到了這一點的。
按理說,她更應該在此時,與他劃清界限、以表決心才對。
趙明臻卻沒回答。
良久,直到他們走到了更安靜的遠處,她才終於停步。
可她仍舊沒有開口,只站定在他身前,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沒有人喜歡被這樣審視的目光打量,何況趙明臻的眼神根本就沒有一點遮掩的意思,幾乎像兩把刀子往他身上戳。
燕渠眉心微皺,稍偏開頭,道:“請長公主見教。”
趙明臻彎起唇角,只是目光仍在他身上逡巡:“燕將軍回京多日,按捺不住的,何止那幾個紈絝子弟?”
燕渠沒接話,於是她慢悠悠地說了下去:
“剛剛那個穿青色長衫的,叫韓簡,韓家世代簪纓,他的父親是五經博士、國子祭酒。
韓祭酒前日剛剛上本,參燕將軍你這頂被皇帝斜封的侍郎帽子荒謬,要寒了天下讀書人的心;”
“旁邊那個高個兒,一直窩著壞不出聲、只攛掇韓簡的那位,叫聶聽楓,父親是桓陽府的大都督。
你收複的北境十三城,原該在桓陽府治下,可皇帝似乎打算,要把那十三城的軍政大權,來日,都交到你手上。”
趙明臻的話說得輕松,背後卻都是權力場上你死我活的鬥爭。
傳說中驕奢淫逸,只知享樂的長公主,對朝局的瞭解,似乎比他想象中更深、更通透。
燕渠若有所思地道:“臣從前……似乎不曾耳聞,長公主亦有參政。”
趙明臻保持著揚眉的姿態,唇邊是好整以暇的笑:“現如今,你知道了。”
“本宮也知道,將軍現在是什麼處境,高處不勝寒,何況將軍這樣的孤家寡人。皇帝對賜婚之事的態度遲疑一分,就也會有越多人,敢對你的位置有想法。”
燕渠很清楚,趙明臻並不是在危言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