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身玉立地站在傾絲的床榻前,明眸燦亮如冰,此刻正一眼不眨地注視著不遠處的傾絲。
若是瞧得再久一些,便能察覺到他緊緊繃成一條線的身軀。
任誰都能瞧出他的緊張與難言來。
珠綺入了乾國公府後,也跟在傾絲身後面見過一些身份高貴的天潢貴胄。
她從來沒有見過像魏泱這樣的貴人,明明是身處九天宮闕的位高之人,盯著人的眸光卻好似環伺在叢林裡的野蛇。
蟄伏一番,只為了死死咬住她家姑娘。
或許從普濟寺的那一夜起,姑娘就入了魏世子的天羅地網,逃脫不了、也逃脫不得。
珠綺在心裡悄悄嘆了一聲,便走到床榻旁與冬兒一同照看著傾絲。
未幾,絳玉帶著太醫走進了內寢。
張太醫急急匆匆地進了屋,因傾絲的病勢有些急切和特殊,他便帶了一味極猛的保胎藥。
魏泱一覷見張太醫,便木著一張臉迎了上去,只說:“張太醫,有請。”
他態度謙卑又赤誠,在注視著傾絲孱弱的病體之後,胸腔內的這顆心漂泊不安得無處安放。
魏泱從未如此猶豫難踟躕,他既得意於此刻傾絲能安寧地躺在他的床榻、他的懷抱之中,又實在不明白她為何要棄了自己而去選擇閆潤。
王雎之,王睿之、閆潤,這三個男子與他魏泱相比有何長處?
傾絲為何這般不知好歹,就是不肯……不肯看一眼他?
如今落得這樣濕身入池塘的窘境,皆是她自作自受。
魏泱在心裡如是對自己說著,彷彿這樣安慰了自己一番,就能消退他胸膛內的愧怍之意了一般。
張太醫是知曉傾絲病情的,也知曉她肚子裡懷著孩子。
替傾絲把了脈後,他捋了捋自己發白的胡須,道:“怎麼又落了水,姑娘身子本就不好。”
張太醫一片醫者仁心,一邊把脈一邊唸叨著,一時間也沒有瞧見身旁魏泱越來越鐵青的臉色。
約莫一個時辰後,張太醫才從內寢裡退了出來。
刁嬤嬤迎了進去,還探頭探腦地要去瞧裡屋的魏泱。
“魏世子心情不善。”張太醫與刁嬤嬤還有幾分交情,便如是說道。
家醜不可外揚,刁嬤嬤還是不想把這些家事捅到外頭去的。
所以她只是淡淡一笑,謝過了張太醫的關心後,便說起了傾絲的病勢。
“這姑娘只是被嗆了幾口水,自己沒有什麼大礙,只是她肚子裡的孩子有些偏瘦弱了些,若是再受驚受累,說不準這孩子挨不到平平安安生産的那一日。”
話音甫落,張太醫猶然未覺對立著的刁嬤嬤臉色煞白不已。
她僵在原地愣了許久,全身的血液都在這一刻倒流回溯,驚訝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一陣死一般的寂靜之後,張太醫話語戛然而止,他愣了一愣後,才發覺到了怪異之處。
他瞥一眼刁嬤嬤,將她臉上的驚訝瞧得一清二楚,心裡猛地“咯噔”了一下,只問:“老姐姐,你還不知曉那姑娘有孕一事嗎?”
刁嬤嬤穩了穩心神後,才將張太醫拉到了耳房深處,壓低了嗓音道:“勞您好生與我說一說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