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腸小道的盡頭是一座隱在陰處的石桌。
傾絲莞爾一笑道:“這一處的石桌倒是隱秘。”
珠綺瞥一眼石桌,拿軟帕擦了擦石凳後,道:“這府裡的人都是勢利眼,平日裡哪有小廝和婆子肯引著我們來這地逍遙?”
趨利避害、跟紅頂白是人之本性。
傾絲素來在乾國公府活得跟邊緣之人一般,如今既是因與閆潤的婚事而入了錢氏的眼。
好事接踵而來,她心裡不是沒有生出過疑惑——錢氏這般嚴苛的人,為何突然變了性子?
她心間揣著疑惑,絞盡腦汁不得其要,便讓冬兒和珠綺去探聽訊息。
冬兒從王珠映的貼身丫鬟竹兒嘴裡探聽得知,原來錢氏託了媒人去傅國公府說媒,瞧著模樣應是能趕在年關前定下來。
好事在身,錢氏自然興高采烈,連帶著便發了點善心替傾絲尋了樁親事。
如此,倒也能解釋錢氏突如其來的好心。
主僕三人在石桌旁說笑了一陣,冬兒便受了傾絲的吩咐去外院迎接閆潤。
府裡的婆子們並不知曉傾絲在這叢林候著,需得讓冬兒去前院引路才是。
冬兒一走,便只有珠綺在旁陪著傾絲。
兩人說了會兒話,因見傾絲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一絲笑意,珠綺便鬼使神差地問道:“姑娘很喜歡閆公子嗎?”
主僕間本就親密無間,提起這樣的私密話也是尋常之事。
傾絲不覺得奇怪,只笑著答了珠綺的話語:“也說不上多麼喜歡,只是覺得他是個可以託付的人。”
“託付”二字重如泰山,若不是傾絲陷入了此等踟躕難行的窘境,是斷斷不會將閆潤視作自己的救命稻草的。
魏泱和王雎之都對她有恩,她不願意恩將仇報,便只能將嫁人的希望放在閆潤身上。
珠綺瞧著自家姑娘柔靜又美好的容顏,心口處湧起幾番想要開口的沖動。
可話到了嘴邊,卻又怎麼都出不了口了。
她既選擇了沉默,那便只有沉默到底的選項,此時將此事宣之於口,反而是不美。
珠綺再三權衡之下,還是閉了嘴、噤了聲。
“姑娘想得明白就好。”踟躕之下,珠綺便只說了這麼一句話。
傾絲淡淡一笑,全副心神又放在了閆潤之上。
兩人既交換了庚帖,等婚事定下來後,她該去王老太太跟前謝恩,再謝謝錢氏這兩年的照顧。
裡頭雖藏著諸多齟齬和不愉快,傾絲卻不是記仇之人,也不會時刻將仇怨記在心坎上。
況且她這前半生如此顛沛流離,若要將每一樁仇和怨都記在心上,只怕早已慪氣而死。
如今日光明媚,傾絲瞥了眼這遮天蔽日的竹林叢,心裡安寧不已。
她想,閆潤既如此心悅著她,想來也會是個良配。
腹中的骨血本不是她所願,若她嫁給了閆潤,自然要好生侍奉珍愛著他,方才能彌補心中的歉疚。
坐了一刻鐘,仍不見冬兒的到來,傾絲本淡然的心湧起幾分擔憂。
她瞥了一眼身側的珠綺,便問她:“你去瞧一瞧冬兒,可是她也忘了路?”
珠綺見這竹林深處人跡罕至,心裡怕傾絲無人照應,便道:“奴婢若走了,姑娘一個人在這兒可不行,不如再等等。”
這一等又是一刻鐘,既是怎麼也等不來冬兒,珠綺便只能去外頭尋她。
一時間,這竹林深處便只剩下傾絲一人。她這平靜又安寧的心緒因冬兒遲遲不歸來而撩起幾分波瀾來。
閆潤等不來,冬兒沒了蹤影,珠綺也不在她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