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她帶著帷帽,越過魏泱身旁時只掠來一陣沁人的芳香。
魏泱之所以會留意上她,是因她在街角巷尾處停下了步子,將袖袋裡所剩不多的銀錢遞給了那沿街行乞的乞兒。
心善的女子不少見,魏泱不過是多瞧了傾絲一眼,並未在心池裡生出什麼漣漪來,直到他跟在傾絲的身後走到了巷道的拐角處,也有樣學樣地給那乞兒扔了點碎銀。
乞丐滿身的汙垢,渾身的惡臭讓人敬而遠之。
他想,傾絲瞧著柔柔弱弱的模樣,身子骨裡卻沒有尋常閨秀的嬌氣。
那乞丐緩緩地抬起頭來,露出一雙滿是疤痕的面容,那雙殩著火焰的眸子映進魏泱的眸子裡,剎那間震得他不知如何言語。
“阿嚴。”魏泱陡然一震,剎那間傾身上前攙扶起了地上的乞丐。
那乞丐搖了搖頭,怔了一會兒又認出了眼前貴人的身份,他本就滿是瘡痍的面容裡愈發露出了幾分悽苦,淚水湧上眼眶,只張著嘴咿咿呀呀了半日,卻發不出半點聲響。
阿嚴曾是伺候胡禦史的書童,後又被充為罪奴,如今也不知為何竟淪落到沿街乞討的地步。
魏泱花了不少門路和心思去打探伺候過胡禦史的小廝們的蹤影,只是這世道裡的人不會在意幾個罪奴的下落,阿嚴等人的蹤影也似大海撈針般了無音訊。
這便是魏泱與傾絲的初遇。
他以為她是個心善、溫柔,與尋常閨秀不大相似的女子,也因為她對阿嚴施以援手而對她另眼相待。
直到一個時辰後,他為了給阿嚴找一個合適的去處,便應下了與王雎之的棋局。
這京城裡多的是要舔著臉討好他的人,阿嚴留在他身邊既危險又難以安寧,若被有心人抓住了把柄,說不定還會牽連遠在普濟寺的師母。
棋局初時,魏泱從一片寂靜中聽見了不遠處石橋旁王睿之與人說話的聲響。
“表妹可還喜歡我送的那支釵環?那樣通透的成色方能配得上表妹的花容月貌。”
循著聲朝石橋旁望去,魏泱便在人潮濟濟裡覷見了一身素衫的傾絲。
她雖帶著幕離,卻仍是笑盈盈地回了王睿之的話,只說:“多謝表哥好意,那支玉釵太貴重了些,我原是不配帶的。”
王睿之聽了這話後卻愈發來勁:“什麼配不配的,表妹在我心裡猶如天仙,什麼樣的釵環首飾不配戴?”
“表哥愛重,傾絲卻不敢收這樣貴重的禮物。”
女子的嗓音如鶯似啼,飄入魏泱的耳畔,他暗暗地將傾絲二字記在腦海裡,唇齒間旖旎輾轉了一番,竟是洇出幾分曖昧之味。
王雎之見魏泱盯著傾絲發愣,便笑著說:“這是我的表妹林氏。”
魏泱不曾言語,待到傾絲走近時王睿之已放浪地笑道:“原來表妹想要那一匹布緞,直說便是了,你要多少我都是肯給的。”
傾絲拘謹地一笑,卻也沒有出聲拒絕。
不多時,她與姍姍來遲的王珠映走到了涼亭的石桌旁,自走到王雎之身旁後,傾絲便不再搭理王睿之,而是“大表哥”長,“大表哥”短的與王雎之相談起來。
夜色漫漫,涼風四起。
幾縷不聽話的冷風拂起她幕離一角,掀起的春.色毫無遮掩地落入魏泱的眼底。
他瞥了傾絲好幾眼,目睹著她巧笑倩兮地周旋在王雎之與王睿之兩兄弟之中,心間漾起些異樣之感。
魏泱實在不明白。
為何自始至終傾絲的眸光都不曾落在他身上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