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氏將茶一飲而盡,又道:“錢嬤嬤與英瑰公主身邊的嬤嬤有舊,使了一百兩銀子,總算是勾得那嬤嬤開了口,說是魏世子在上元燈節心悅上了一個女子。”
“怎麼可能?”王珠映震爍得險些便要從扶手椅裡起身,眸中滾過幾遭明晃晃的妒意,“魏世子那一夜一直與大哥在一起,都不曾與那些狐媚子碰過面,哪裡會心悅上她們?”
錢氏一瞧女兒這副惱火盛怒的模樣,就知曉女兒心裡是喜歡魏世子的,她便忍著笑揶揄道:“方才還說不在意魏世子,如今又惱火成了這樣。你啊你,可真是沉不住氣。”
說罷,錢氏也從扶手椅裡起了身。
她走到王珠映身前,伸出纖纖玉指點了下她的額頭道:“那一夜陪著魏世子的人除了你哥哥就是你,難道魏世子心悅的女子就不能是你嗎?”
說話間,錢氏與錢嬤嬤染著疼惜與期許的目光便如雲煙便落到了王珠映的身上。
這一剎那,王珠映只覺得自己腳下騰起了層層疊疊的雲霧,這些雲霧正託舉著她往九天宮闕上飄去,只是蓬勃的喜悅尚未飄到胸腔時,她又不敢置信地說:“娘,魏世子怎麼會喜歡我呢?”
明明如月縣主出身和樣貌都比她好,詩棋書畫更是遠勝她一籌。她除了個國公府嫡女的身份外,其餘的長處真是少之又少。魏泱似仙,怎麼會落進凡塵,將不算姣美的她採擷了呢?
“乖女兒,娘總是告訴你不妄自菲薄。男子與女子的情.愛之事並非處處都與容貌有關,魏世子是慧眼識珠,娘也不覺得你有哪裡配不上魏世子的地方。”錢氏愛憐地替王珠映攏了攏鬢邊的發絲道。
錢嬤嬤也笑著開口道:“是了,再說大哥兒也不是多有才學的人,魏世子屈尊紆貴地與他交好,又住到了我們乾國公府上,這事裡裡外外都透著怪異。老奴想,魏世子多半是想瞧上了姑娘,想與姑娘住的近一些,大哥兒不過是個筏子而已。”
錢氏與錢嬤嬤你一言我一句地勸哄著王珠映,直把她哄得眉開眼笑、臉頰兩邊染上了如騰雲偎霞般的嫣紅。
王珠映也是信了錢氏與錢嬤嬤話的。怪道魏世子平素都不愛搭理梅若芙和梅若煙,回回見了她都是笑臉相迎。
內寢裡正浸著一汪汪喜意時,屋外的丫鬟探頭探腦地露了半副身子,錢嬤嬤忙出去問她有何事。
那丫鬟便道:“表小姐來給太太請安。”說的便是傾絲。
錢嬤嬤嗤笑一聲,打發了那丫鬟後便回內寢給錢氏複命。
王珠映本是不以為意的一笑,她素來瞧不起傾絲那副柔弱無骨的狐媚樣子,平日也是不肯用正眼打量她。
只是今日……沉浸在無邊喜悅裡的王珠映擱下了手裡的茶盞,忽而擰著眉頭問了錢氏一句:“娘,那夜裡表妹有沒有立在我身旁?”
錢氏頓時臉色大變,依稀憶起了去歲的上元燈節,王珠映與傾絲兩人都立在了王雎之身旁,寸步不離地注視著王雎之與魏泱下棋。
母女兩人頓時方寸大亂,一旁的錢嬤嬤看不過眼去,適時地出聲提醒道:“太太忘了,每回表小姐出門,您都會讓她帶上幕籬。那夜風雖有些大,難道還能剛好吹起表小姐遮蓋面目的幕籬,讓魏世子瞧見她的容顏不成?”
這話一出,錢氏也安了安心,安撫著王珠映道:“你且安安心吧,魏世子難道還能瞧上個無父無母的孤女不成?”
京城世家聯姻都講究門當戶對,傅國公府這樣的門第連王珠映都是高攀,又何況是傾絲?
“母親說的是。”王珠映俏俏一笑,又舉起茶盞品起了茶,心裡盤算著一會兒該去給魏世子送什麼樣的糕點。
錢氏則給錢嬤嬤使了個眼色,錢嬤嬤立時去將候在廊道上吹冷風的傾絲帶進了裡屋。
今日傾絲未施脂粉,也只穿了件最樸實無華的月白色素衫,鬢間點綴了一支木釵,是刻意要在錢氏跟前露出這副寒酸樣來。
若錢氏要強些,多少也會賞下些銀子來,不至於讓傾絲去外頭丟了長房的臉面。
可錢氏心裡是厭極了傾絲,若不是礙於乾國公府的名聲,她早已想法子將傾絲趕出府裡了。
傾絲娉娉婷婷地走到錢氏跟前,低著頭露出了瑩白的額頭和清淺的眉眼,她捏著嗓子清清弱弱地喚了一句:“見過舅母、表姐。”
錢氏冷眼打量了正在朝自己屈膝行禮的傾絲,入目所及的是女子婀娜似細柳的惑人身段,那張清豔豔的芙蓉面不需任何妝點,一顰一笑間便已盈著比花朵還要嬌美的春.情。
饒是她如此厭惡傾絲,也不得不贊她一句花容月貌、素麗似仙。
“不好好在月華閣養病,又出來做什麼?”錢氏沒好氣地數落她道。
傾絲受慣了冷眼,此時也只是柔柔地回話道:“聽聞舅母身子不適,傾絲特來探望舅母。”
“你少來瞧我幾次,便是孝順我這個舅母了。”一想起嫡子為了眼前的狐媚子丟了心神的癲狂模樣,錢氏便氣不打一處來。
王珠映見錢氏氣得厲害,也蹙著眉頭低喝了一聲傾絲:“快些走吧,沒事少來清風苑礙眼。”
錢嬤嬤走上前去替錢氏撫背順氣,一邊冷冰冰地瞪著傾絲,一邊道:“旁人家的表小姐都是知書達理、端莊大方,只單單咱們家養了這麼一隻愛勾男人心的狐貍精……”
傾絲鎩羽而歸,只在錢氏這兒討了一頓陰陽怪氣的數落,連一分錢都沒有撈著。
為了攢錢去買回春館的墮胎藥方,她只能另想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