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讓她就這麼飛了。
老天爺,求你了,別把她放走。
戚鈺倒不是真的想等李瓚,可此刻,她下不了山。
這雨片刻也沒有停過,等她下到山的另一面時,突如其來泛濫的河水,將道路擋得死死的。
戚鈺往前一步,馬夫趕緊阻攔:“夫人,不可啊!這麼急的水,太過危險了。”
“你放心,”女人的聲音聽上去很是鎮定,“我是想走,還沒想死。”
馬夫這才慢慢讓出路,但還是緊張地目光一動不動地盯著戚鈺。
戚鈺往河流靠近了兩步,湍急的水流、松動的土地,將她又逼退了兩步,過不去,她知道的。
良久,蓑衣也擋不住的雨水已經糊滿了她的眼睛,她才終於長長地嘆了口氣:“這裡也不安全,往山上走一些吧,那裡有間廟,我們姑且避避。”
馬夫想說什麼,可看著女人那心死如灰仿若是認命了的表情,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只能隨著她一同回了廟裡。
雨絲毫沒有停下來的預兆。
他們避雨的廟不大,就一個主持與幾個小沙彌,給戚鈺騰出了件房間。廟裡人顯然節儉慣了,也是下人多給了些銀子,才給戚鈺找了根稍長一點的蠟燭。
於是除了屋裡蠟燭的幽光,就只有外面漆黑一片的風雨聲。
戚鈺想著,或許是老天看出來了,她離開的決心不夠堅定,下的決定太過倉促,顧慮更是重重,更別說還帶著那麼多的牽掛,所以給她下了這樣的難關。
若是出了雞鳴山,還好說,如今被困在這裡,多半是走不了了……
不知道李瓚現在是什麼反應,想到這段時間始終對自己予索予求的臉,戚鈺的身體有一瞬間的緊繃。
怕是……不會好的。
戚鈺就維持著這樣的姿勢,一直坐到了後半夜。
當嘈雜的腳步聲伴著外面驟然亮起的火把火光時,哪怕是已經有了準備,那放在腿上的手,還是不自覺抓緊了衣擺。
那道最有力的腳步聲,是沖著自己這裡來的,急促的聲音讓人可以想象到主人這會兒的憤怒與焦急,所以當那道聲音停到了門前時,戚鈺幾乎覺得下一刻他就要破門而入了。
然而,男人卻停下來了,隔了有一會兒,門才被輕聲又緩慢地開啟,她看到了門外的人。
渾身都濕透了的男人,臉上說不出是什麼怪異的表情,就像是極力在壓抑著什麼後的扭曲。
戚鈺站了起來。
“皇上。”她喚了一聲。
男人緊握的手都在哆嗦,唇動了動,似乎是想說什麼,卻又下一刻急忙將頭撇到一邊,戚鈺看不到他的臉了,那一瞬間在男人臉上看到的瀕臨崩潰的表情,也彷彿是錯覺一般。
她看著李瓚抬手抹了抹臉,許是在擦拭上邊的雨水。
下一刻,他就抬腳走了進來,蠟燭的火焰因他進門時帶起的風而微微跳動,直到門被砰得一聲關上了。分明開啟門的時候動作那麼輕,這會兒就像是要彰顯憤怒,是狠狠關上的。
男人方才身上的脆弱都已經不見了,只剩了怒氣,沖天的怒氣,兇狠泛紅的眼睛好像是要把人撕碎了,戚鈺下意識地想後退兩步,但也不過是碰著身後的座椅。
但僅僅是這樣的動作,也足夠刺激男人腦子中緊繃的那根弦斷開了。
他一把抓住了戚鈺的手腕。
“跑?還想跑?你跑什麼?戚鈺你跟我說,你跑什麼?”
“我怎麼對不起你了?你要什麼我不給你?我什麼沒有順著你?你還跑什麼?啊?你跑什麼?”
戚鈺在他的怒吼中一聲不吭。
那沉默又無動於衷的樣子看得李瓚氣急,他甚至覺得戚鈺可能已經在腦海中想著下一次怎麼逃跑,怎麼離開自己了。
男人驀得一低頭,狠狠攥緊了她的唇。
在這裡,她還在這裡,沒弄丟,沒弄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