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盈盈卻垂眼合攏梅核,將其攥在手心裡,硌得皮肉微微發疼。
尚盈盈定下心神,徐徐吐出猜測道:
“應當是鶯時送來的。”
巧菱一聽這名字,方才那點兒驚奇贊嘆立時煙消雲散,臉子忽地撂下來,柳眉倒豎:
“是她?!”
“她好端端地送這麼個玩意兒來做什麼?還雕個驚馬圖,是安的什麼心?”
巧菱越想越氣,忍不住往地上啐了一口:
“奴婢看她就是在咒婕妤您呢!這起子小人,真是好大的狗膽!”
“巧菱。”
尚盈盈連忙按住巧菱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低聲解釋道:
“她不是在咒我。當初在宮裡,是我替她求情,才讓她保住性命,來北山行宮當差。如今她約莫是察覺到什麼,想給我提個醒兒。”
巧菱聞言,眉頭卻皺得更緊,臉上還是明晃晃的不信:
“她有那好心?還知恩圖報?奴婢瞧著不像!”
尚盈盈輕輕嘆了口氣,將梅核收進水獺皮暖袋裡:
“巧菱,人都是會變的。”
“更何況她……”
尚盈盈忽然頓住,終究還是沒把話說透,畢竟是人家自己的事兒,不好朝外宣揚出去。
尚盈盈也是機緣巧合,碰巧有一年隔著柵欄見親人時,無意中聽見鶯時家人哭訴,知曉她家中日子艱難。大抵也是因著這個,鶯時才拼命地想往上爬。
聽聞鶯時老家離此地不算太遠,尚盈盈這才刻意提出她來北山,說不準還能照看照看家裡。
尚盈盈垂下眼簾,聲音放得更低些:
“算算日子,鶯時來這兒已經有一年多。念著當初活命的恩情,再想想如今這差事的好處。按理說,她也該領這份情兒了。”
聽得尚盈盈如此說,巧菱雖仍有些將信將疑,卻也只能順著往下問:
“既是如此,那她為何不當面來同咱們說?這般偷偷摸摸地扔個梅核兒,算怎麼回事兒?”
“奴婢這就尋她問個明白去!她既要報恩,又這般藏頭露尾、故弄玄虛做什麼?”
說著,巧菱便作勢就要往外走。
“快回來。”
尚盈盈失笑,忙一把拉住巧菱:
“舊恩重提便是仇,人家可以還恩情,但咱們不能挾恩圖報。她若真想明說,自然會尋過來。如今這般含糊不清,恐怕她只是隱約察覺些什麼不對勁兒,或是聽到些風聲,自己也拿不準,不敢貿然聲張。”
“這已是她的極限了,甭再尋到人家臉上相逼。”
尚盈盈好說歹說地攔下巧菱,這才靠回貴妃榻裡,指尖無意識地撚了撚裙邊流蘇。心頭那點子輕松愜意,此刻早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沉甸甸的、揮之不去的不安。
這驚馬圖究竟預示著什麼?又是誰,想要對她不利?
那枚雕著驚馬圖的梅核兒,自打落進尚盈盈袖袋裡,便像揣了塊炭火似的,無聲無息地烙著她心尖兒。
尚盈盈心裡頭犯嘀咕,不由琢磨好一陣子。
派人去暗地裡打聽風聲,總歸不是一時半會兒便能有回信兒的。更何況這還不是宮裡,她是真真正正的人生地不熟。
可明日裡,萬歲爺還約她一道兒縱馬出遊呢。
想起那梅核上頭栩栩如生的驚馬模樣,尚盈盈後頸子就有些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