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盈盈強忍著那份兒羞怯與無措,回身朝皇後屈膝一禮,低聲道:“嬪妾告退。”
言罷,尚盈盈忙扶著巧菱的手,亦步亦趨地跟上晏緒禮。
正欲行至殿門處,晏緒禮卻又忽然頓住腳步。
皇帝目光銳利如鷹隼,直直射向縮在門邊,恨不能把自己嵌進牆縫裡的邵才人:
“今日之事,便是你起的頭,跑來承祥宮撒野?”
見眾人一個接一個被發落,邵鸞兒本就嚇得跑丟半條魂兒,此刻被晏緒禮點名,更是魂飛魄散,膝蓋一軟便跪倒在地,急切委屈地哭求:
“萬歲爺明鑒!嬪妾什麼都不知道。”
“嬪妾那鐲子,當真是不翼而飛!那可是……可是嬪妾入宮時的陪嫁之物,嬪妾絕不敢拿這等要緊物事胡亂說嘴。今日只是一時情急,這才沖撞顧嬪娘娘,求萬歲爺饒了嬪妾這一遭。”
瞧邵鸞兒這誠惶誠恐、涕淚交加的模樣,倒不似作偽。晏緒禮心裡門兒清,這又是個拎不清的蠢物。
若是事先串通好的,斷斷演不出這般真情實感的慌亂。大約是中了旁人圈套,這會子還蒙在鼓裡呢。
晏緒禮懶得與蠢人多費唇舌,只覺嫌棄,冷聲斥道:“罰俸半年,閉門思過。”
撂下這句後,晏緒禮便再不看她一眼,抬步邁出殿門。
傅瑤儀態萬方地蹲身,率領一眾妃嬪宮人,恭送皇帝遠去。
待聖駕徹底消失在門前,傅瑤方才緩緩站起身。她唇角噙笑,輕輕一掃階下眾人。
只見柳濯月一夥人,此刻大多垂著頭,無一不是灰頭土臉,大失顏色。
尤其是那位新降位的柳妃,恐怕早已心如死灰了吧。
傅瑤但覺胸中鬱氣盡消,如雲破月來,便是沉痾痼疾也該豁然而愈。
“走吧,咱們也該回坤儀宮了。”
傅瑤施施然遞出琺琅金護甲,此刻重攬六宮權柄,真是連吐氣兒都更順暢似的。
彤珠會意一笑,忙上前攙扶:“是,娘娘。”
龍輿緩緩前行,尚盈盈陪坐在晏緒禮身側,耳邊充斥著自個兒忙亂心音。
今日之事,她瞧得分明。晏緒禮動怒不是單沖著誰,而是對滿宮嬪妃皆有所不滿。
此刻與晏緒禮獨處在這帷幄之間,尚盈盈只覺胸口發緊,手裡帕子都快絞爛。卻偏生大氣兒都不敢喘,生怕驚動這位隱怒盤踞的龍主子。
而皇帝果真沒有送她回昭陽宮,轎輦只穩穩當當地停在乾明宮前。
盤算著橫豎沒有外人,晏緒禮回身牽起尚盈盈的手,拉她一同進去。
尚盈盈只覺自個兒像是被掐住後頸皮的貓,不情不願地挪動腳步,臉上神情比哭還難看。
晏緒禮一路皆在暗自排遣怒火,是以沒多分心思在尚盈盈身上。待進殿後,晏緒禮正欲將人摟去懷裡,竟發覺她眼尾都已洇出薄紅。
“這是怎……”
沒等晏緒禮張口說完,尚盈盈忽然軟跪在地,依偎在他身前輕聲啜泣:
“萬歲爺,嬪妾知錯。嬪妾不該瞞著您行事,差點兒惹出大禍。”
“原不該揹著萬歲爺行此險招,只是她們屢屢譖害,嬪妾一時糊塗,竟起了將計就計的心思。”
深覺有負皇恩,尚盈盈羞愧難當,話音漸低:
“可嬪妾萬沒想到,她們究竟是頭腦忒鈍,還是心思忒壞,竟然妄想拖嘉毅王府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