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我上回跟熙太嬪過去時,還是老樣子來著。”
既說到此處,杏書便順嘴問了句:
“玉芙妹妹,你家中娘親可會來瞧你?”
尚盈盈臉上笑意淡了些許,猶猶豫豫地說:
“怕是不能夠吧。”
“年節裡才見過一面,況且來回折騰還得套馬車。我娘和妹妹如今寄住在舅舅家裡,她老人家若走了,留小妹一人在那兒,多有不便。”
杏書知道尚盈盈自幼喪父,而且又沒個兄弟,只能等著被吃絕戶。從前家中就算有些積蓄,在替她爹治喪時,大抵也叫族中之人瓜分殆盡了。
“你舅父舅母倒真是厚道人家,竟也沒逼著你娘改嫁。”杏書不由感嘆道。
如今這世道,孀婦帶著倆女兒回孃家,多半要叫家裡再嫁出去,好歹能撈一筆彩禮,免得白養好幾張嘴。
無意間被戳中心事,尚盈盈唇角弧度徹底抹平,眸光沉靜地望著搖晃的車簾。半晌,才極輕地吐出一句:
“怎可能沒提過呢?”
“後來是我應承進宮,又保證會往家裡遞銀子回去,此事才算作罷。”
杏書聞言啞然,忍不住拉過尚盈盈的手,想要張口安慰兩句。
尚盈盈卻先一步緩過來,扯開笑容道:
“姐姐放心,那些事兒都過去了。您瞧我這日子,如今不也是風生水起的?”
皇帝賜的那包金錠,一大家子使著還能有富裕呢。妹妹的嫁妝也有了著落,往後不必再犯愁什麼。
眾人抵至裕華行宮後,果已暮色四合。
主子們舟車勞頓,都沒什麼心思閑逛,便由宮人服侍著各自歇下。
晏緒禮照舊住進快雪時晴齋裡,此地畫閣朱樓環伺,山川自相映發,當真叫人應接不暇。
尚盈盈初來那幾日,只覺哪哪兒都新鮮,恨不得每日出去閑逛。後來被皇帝扣在書房練字,這才漸漸歇了心思。
這日,晏緒禮照例去前頭見大臣。尚盈盈晨起後便覺興致高昂,親自溜達到膳房裡,盤算著做些茶點。
尚盈盈轉悠幾圈,思忖半晌,見膳房宮人新煉了醍醐,便想著做道蜜浮酥柰花,端去給晏緒禮嘗嘗。
恰好酌蘭也在,尚盈盈便順道教她,將柰花晾在品綠琉璃盞裡。一朵朵白生生的,好似雪團子浮在碧波裡。
眼下酥膏調和,只欠淋上百花醴。
尚盈盈一面等酌蘭出去取,一面捏著銀匙再點幾朵柰花。
聽見身後足音漸近,尚盈盈回眸笑道:“可算回來了,你若再遲些,這酥都要凝了。”
酌蘭懷裡捧著蜜罐,氣喘籲籲地說:“姑姑莫怪,奴婢早便取著花蜜。只是半路碰見稟話的小太監,說是您娘親等在西園角門,託人要見您呢。”
尚盈盈心中錯愕又驚喜,今日雖是她生辰,但這些年都是她獨自過的。原本並未指望,娘親會大老遠地折騰過來。
“酌蘭,你替我把這蜜澆進去吧。我往西角門上瞧一眼,很快便回。”
尚盈盈眉眼浮笑,在帕子上蹭淨手指,匆匆交代酌蘭。
“姑姑甭著急,路上當心。”酌蘭頷首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