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蘅唇角隱笑,聲音柔柔的,像是在嘮家常:“當初勤妃也是你這般年紀,花兒似的姑娘,性子又軟和。做侍女的時候兒,便是誰瞧了都喜歡。”
“誰知後來,她跟好姐妹鬧了點兒不痛快,便遭人使了個去母奪子的陰招兒。”
文妃側眸瞧了尚盈盈一眼,搖首嘆息:
“中間又經受幾番波折,最後不僅她自己喪了命,連帶孩子都差點兒沒活下來。”
勤妃難産之事,橫豎透著股子蹊蹺。尚盈盈心裡早有個影影綽綽的譜兒,如今把文妃話裡那些零碎往裡頭一填,活像是兩半兒玉玦對上了榫頭,卡得嚴絲合縫。
而對勤妃痛下殺手的那位“好姐妹”,八成就是皇後傅瑤。
“你說勤妃都被害成這樣,那人也總該解恨了不是?”
見尚盈盈面色平靜,文蘅沒達成目的,自然要接著下猛藥:
“但這還不算完呢。勤妃孃家那間小鋪子,沒幾日便走了水。她平日只做些小本生意的爹孃,連著家裡沒長成的弟弟,都叫活活燒死在裡頭,一個都沒逃出來。”
“姑娘你說,她是不是忒命苦?”
文蘅笑了笑,忽然駐足在岔路口,伸指碰觸尚盈盈小腹:
“但這宮裡便是如此。誰不想養自己的孩子呢?可有時候兒,你就是養不住。”
尚盈盈後脊樑竄上寒意,忍不住輕輕後退,按捺著想護住腹前的沖動。
文蘅收了手指,卻邁步逼近,湊到尚盈盈耳畔輕聲說:
“養不住孩子,也養不住性命。”
停頓片刻後,文蘅慢悠悠地強調:
“全家老小的性命。”
“得了。衍秀宮的宮女出來迎本宮了,玉芙姑娘便送到這兒吧。”
話已至此,文蘅撤後幾步,徑自回身,提裙邁過門檻,單把尚盈盈晾在了門外頭。
跨過這道佑平門,便是爾虞我詐的深宮。王侯貴女尚且難言保全,她一介浮萍似的宮女子,當真有那個膽量,也敢進來闖一闖嗎?
文蘅唇角一翹,抽出絹帕蹭蹭指尖,滿眼的勝券在握。
一連四五日,晏緒禮冷眼瞧著尚盈盈,便總覺得她像丟了魂兒似的。
這日批摺子時,見尚盈盈又在盯著案角出神,晏緒禮故意撂下禦筆,試試她聽不聽得見。
“嗒”的一聲清響落在殿中,尚盈盈果真渾然不覺,兀自神遊天外,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晏緒禮搖首輕笑,索性手臂一伸,將人攬到腿上坐著。
尚盈盈“呀”地輕呼,這才醒過神兒來,慌忙要去伸手撐案幾,卻反被晏緒禮捉住指尖,握來掌心裡揉捏。
“你這幾日身上不舒坦?”
晏緒禮想了想,試探著發問:
“已經吃了幾個月的方子,如今來月信時還疼得厲害?”
“不是……”
和皇帝大喇喇地討論這個,尚盈盈耳根驀然紅透,趕忙埋首在他肩上,小聲咕噥:“奴婢不在信期。”
晏緒禮想著也是如此,明明十幾日前見她來過月信的。
這便更叫人好奇,什麼事兒能叫尚盈盈成日魂不守舍?
晏緒禮微蹙眉頭,漸漸往前捋這幾日間的事情。
若說起不同尋常的,唯有文妃帶大皇子來過一回。晏緒禮心頭微動,愈發摟緊尚盈盈,暗喜地追問:
“你是因為朕見過文妃和大皇子,所以吃味了?”
“這怎麼會?”
尚盈盈急忙搖首,簡直嚇了一跳,想不通晏緒禮自哪生出這麼離譜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