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太妃聞言,掀眼看向安久英,眸中興複不淺,訝喜道:
“傳她進來吧。”
見皇帝總算捨得放玉芙出來,貴太妃暗笑一聲,指尖離了那柄亮晃晃的銀剪子,同姜印忠說道:
“這都得有三四個月了吧?你瞧瞧,你們萬歲爺把人看得多緊,誰都不許沾邊兒。”
姜印忠聞言,頓時彎腰呵呵陪笑:“萬歲爺是怕年輕姑娘不懂事兒,入不得娘娘法眼。這會子調理出來了,才敢送到娘娘眼前兒呢。”
察覺霜華漸漫上來,貴太妃被哄得眉舒眼笑,便搭著姜印忠的手腕,回身去內殿錦花氈上落座。
尚盈盈隨著安久英進來時,餘光覷見幹爹正站在貴太妃身側。雖是頭一回拜見貴太妃,但身邊兒都是熟人,尚盈盈心裡頓時安穩不少。
“奴婢玉芙,給貴太妃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尚盈盈伏在黛磚上叩首,墨綠宮裙袖口露出半截兒珠羔裡子。顯然是入冬頭一日,便有上好毛料子穿上了身。
烏貴太妃見狀,笑容愈深。她如今雖已是太妃,但歲數尚未及四十,平日金尊玉貴,保養得宜,臉上並不見什麼皺紋。
“平身。”貴太妃抬了抬手指,和氣地叫起。
尚盈盈柔聲謝過貴太妃,從身後接來黑檀木承盤,恭敬地高舉過眉:
“奴婢奉萬歲爺旨意,將此七寶長壽枕獻與娘娘,願娘娘福壽安康。”
只見瓷枕外沿嵌著珍珠、珊瑚等七寶,在日光裡流轉著虹彩。
“難為皇帝有這番孝心。姜印忠,快去接過來,仔細別閃了姑娘的手。”
貴太妃倚著紫檀嵌螺鈿憑幾,瞧玉芙出落得著實出眾,叫人賞心悅目,不由笑問道:
“你主子爺近來聖躬安否?”
說起這個,尚盈盈頗有些不好意思,卻不敢欺瞞貴太妃,只如實稟道:
“前些日子風凜雨急,萬歲爺來往於宮中各處,微染寒邪。奴婢依著禦醫吩咐,煎了幾帖川芎茶調散,萬歲爺用過已覺好些,還請娘娘放心。”
貴太妃聽著不由眉間浮憂,知曉並未發作出來,這才略略安心。
過後,貴太妃並未怪罪,只沉聲叮囑道:“入冬後天兒更是冷寒,你們這些跟著伺候的人,素日可得多留心,時常給皇帝備著手爐和裘皮褂子。他若一忙起來,便又昏天黑地、不知朝夕了,你便說是我交代的,讓他多顧顧身子。”
“是,奴婢謹遵娘娘之命。”尚盈盈嗓音柔潤悅耳,恭順地欠身聆訓。
貴太妃愈瞧愈歡喜,便側首看向姜印忠,命他將妝奩下頭壓著的翠青玉鐲取來。
不多時,便見姜印忠捧來只錦盒。裡頭臥著翠青玉的美人條,鐲身細如柳葉,觸手冰潤細膩。
“這鐲子圈口兒忒小,旁人都戴不上,我瞧著賜與你正相宜。”
貴太妃說著,抽出杏黃綾帕墊在下頭,輕抬起尚盈盈的腕子,果真將美人鐲滑了進去。
“娘娘慈恩惠下,那日指派安公公來照應奴婢,奴婢心中感激不盡。還不曾向娘娘謝恩,又怎好厚顏領受賞賜?”尚盈盈連忙跪地辭謝。
“玉芙姑娘不必推脫。你主子爺知道,也不會怪你的。”貴太妃輕聲開解,又擺擺手指道,“你還得回禦前侍奉,便別在這兒跪著了,磕個頭便去吧。”
聽貴太妃如此說,尚盈盈沒法兒再多言,只得恭恭敬敬地叩首後,起身退下。
含笑瞧著尚盈盈離去,貴太妃掃了眼姜印忠,指尖虛點著他打趣道:
“你這雙老眼可夠尖的,三十來個丫頭裡,竟一眼就挑中了她。”
見貴太妃什麼都知曉,姜印忠也不意外,躬身笑應著“娘娘謬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