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拍了拍她同樣顫抖的肩背,心中驀然輕嘆一聲,青樓女子命如草芥,實在殘忍。
“不用擔心,你和孩子我都會處理好。”
話音剛落,餘光裡忽然一抹雪色清影,她霍然抬眸,正對上不遠處那扇被她一腳劈開兩半的院門外,不知在那站了多久的謝珩,同樣望過來的目光。
驚愕,失魂,落魄。
沈青的三魂七魄也被釘在原地。
須臾之間,好像是一生中最漫長的對望。
周遭空氣凝滯了好一會兒,眼睜睜院門外那張清峻的面容褪得毫無血色,她張張嘴,雙唇無聲上下嗡動兩下。
謝珩往後退了一步,有些單薄清瘦的身子彷彿要傾倒,但他又退了一步,勉強穩住身形後,目光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決然離去。
那一眼,就是在沈青心頭上狠狠剜了一刀。
她幾乎要找不到自己的聲音:“娟娘,多少銀錢擺平,你算好了直接去我府上領。還有,海棠給我照顧好了。”
勉強將這話一口氣擠出來,她將還癱軟著的海棠交到娟娘手中,其實她自己現在也好不到哪裡去,腳下如踩在軟泥裡,她幾乎是扶著院沿牆邊,踉蹌著出了南風樓的大門。
街道上依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只是再也見不到那道清影。
她用力呼吸幾下,試圖讓自己鎮定下來,像是溺水之人,越垂死掙紮,越無法自拔。
想到如果此生再見不到那道身影,她還是惶恐而慌亂的。
憑著身體裡最後一點本能,像是慌不擇路,她一路往謝府方向走去,不停地有車馬行人從她餘光裡掠過,她什麼也看不見,聽不見,只想快點再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謝珩!”
“謝珩!”
直到邁進謝府的大門,她目之所及,終於見到前面的白衣公子,她連喊了兩聲,那人也沒有回頭,明明看他走得不疾不徐,她腳下疾步,也追得有些吃力。
“你聽我說!事情根本不是那樣的!海棠肚子裡的孩子不是我的!”
“我是為了保護她才這麼說的!真的,你信我!”
她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一邊嘰裡咕嚕解釋,一邊在後面急追。
可是前面那人根本不聽她解釋,像個木偶人一樣機械地一直往前,到了東院門口,她終於拽到他的衣袖。
“謝珩,我剛剛說的都是真的!那不是我的孩子!”
謝珩目不斜視,一言不發,繼續往裡走,她就這樣拽著他的衣袖,任由他將她帶進臥房中。
“謝珩,你……”
兩人剛邁進房門,身後的房門就被狠狠帶上,門扇相碰的聲音,震得沈青腦子耳朵都嗡嗡響。
還在嗡嗡響著,忽然毫無防備的一道力氣將她扭轉,天旋地轉間,她身子已經橫躺在床上,身上一沉,謝珩已經傾身覆了上來,牢牢將她鉗制住。
“你以為,我還會信你說的任何一個字嗎?”
他的額頭幾乎貼著她的額頭,每一個字都像是凝結千年萬年的冰霜,聽得她骨頭縫裡都發涼。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謝珩,那種她時不時能在他身上感受到的壓迫和侵佔,在此刻到達了巔峰。
是一種要鋪天蓋地摧毀一切的強大氣勢。
沒有任何殺意,卻也足夠將人的每一根骨頭都寸寸繃斷。
他輕聲質問,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無數根細細碎碎的冰針幾乎要將她的心髒紮得千瘡百孔:“嶽瑛也就罷了,海棠又算什麼?”
沈青幾乎要被這可怕的氣勢震得說不出話,反反複複只能解釋:“海棠腹中孩子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