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入京後她跟謝珩中間好長一段時間實在走得不近,加上他在洛京中謙謙雅正的君子形象實在太深入人心,等流言散去,他還是那個洛京中令人景仰高不可攀的第一公子。
直到昨晚,他們心目中最清越矜貴不染凡塵的偏偏公子,縱容一悍匪大鬧祠堂,當著世家各族長輩,還有列祖列宗的牌位,公然承認自己是斷袖。
還有紅牆下的一雙交疊人影,也不知多少隻眼睛看到了。
人們好像突然又想起了謝珩當初在莽山剿匪的種種傳聞,誰都沒空再去關心王家謝家怎麼樣,今日朝堂上又發生了什麼。
大家只想沉浸在這場與自己毫不相關的豔聞中,及時地獲取一些短暫又膚淺的快樂。
謾罵的,痛惋的,贊賞的,豔羨的,應有盡有。
反正重點就是,向來光風霽月的謝珩,也無可自拔地喜歡上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還是曾經擄他上山為妾的悍匪。
這謝珩聽起來也怪慘的。
……等她想起她就是那個將人強擄上山的悍匪後,懶得再瞎逛,又一路晃回謝府,東院裡,謝珩已經回府,在等她用午膳。
她剛撩起衣服坐下,就聽見耳邊有人在問:“怎麼臉色不太好?昨晚沒睡好?”
“怎麼會,我睡得可好了。”
沈青一張臉白了白,背脊挺直,若無其事地喝了一口金絲燕窩:“真好喝。”
謝珩默然盯著她眉眼看了一瞬,除了隱隱有些沒精神,倒看不出太多情緒,也不知是不是跟昨晚陛下連夜送來的東西有關。
她堅持不說,他也不再主動追問。
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終於斂去,沈青微微鬆了口氣,想到昨晚那個夢,那個小人兒的臉就是謝珩的這張臉,真是讓她有點無法再直視他的面容。
再結合城中流言之盛……造孽。
很難得地,她這次全程也食不言寢不語,安安靜靜用完了這頓午膳,當腹中填飽,她心中的負擔也小了一些,終於抬眼打量一下身邊的人神色。
他的眉眼五官依舊清俊疏淡,如沉靜清澈的古泉,找不到半點情緒起伏的破綻。
誰知她才看了一眼,這人馬上就敏銳察覺,也將目光對上,讓她避無可避。
他終於問她:“你是不是聽到些什麼了?”
沈青眉頭一揚,頗有些什麼:“所以你也聽到外面那些流言了。”
謝珩無奈輕嘆一聲:“……也很難不聽到吧。”
……就知道。
她居然有點想要安慰他,可是仔細一想,又不知道他吃虧在哪裡。
但外頭有些說的那些難聽話,確實是很不堪入耳,對於她來說,完全是不痛不癢。
可是她知道謝珩,他向來嚴謹自持,清雅高潔,但不是一個不在乎浮名之人。
從被萬人追捧,到變成別人口中低俗的談資,這樣的落差,於他而言,應該很難受。
她還沒想好要開口說什麼,謝珩又先問了出來:“你在擔心那些言語嗎?”
“那倒也沒有擔心……”沈青扭捏一瞬,馬上改口:“好吧,我還是挺擔心你的。現在外面都在說你喜歡一個男人,你……還好吧?”
說話間,她望向他的眸間,有一點暗潮流轉,她是關心他的狀態,私心裡,她總是有一些想知道,關於斷袖一事,他心中究竟有多少芥蒂。
忽然,她手上一暖,整隻手被裹入一個溫暖掌心,只見謝珩已經側過身子正對她,眸色比她還深:“能夠遇見你,是我二十年來的人生中最幸運的事情,能夠喜歡上你,過去種種虛名和贊譽,根本不值一提。”
“沈青,我心悅你,並不在意你是一個男人。”
面對這樣一個驚為天人的絕色公子,如此深情款款和她說著情話,饒是她平時再心態強悍,這會兒也是無法直視那樣的灼灼目光,她微垂了眼:“知道了。”
她好想問,那他在不在意她是一個女人呢?
可是這款款低語下的海誓山盟,這話也太破壞氛圍了。
她貪戀於這一瞬的含情脈脈,徘徊於唇畔的問題始終沒有問出口,謝珩已經起身與她告別出門了。
“等我晚上回來。”
稀鬆平常的口吻,好像當年爹爹每次去上朝時,也是這樣回頭跟阿孃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