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眼下……
她只能想,該怎麼把蕭瑞摘出去。
謝府的親兵正步步逼近,她身前的禁衛軍不動如山,只要兵刃交接,一切性質就不一樣了,蕭瑞就再難摘出去了。
“住手!”
她張嘴喊話,那聲音卻不是從自己口中發出的。
空氣中,好像連火把的跳躍都靜止了。
她循聲看了過去,馬蹄噠噠,白衣鶴氅的公子坐在高頭大馬上,身後一眾緊步跟隨的親兵,身上甲冑穿著,與謝道清身後的親兵無異。
來人漸漸逼近,終於可以就著火光看清他俊逸無雙的眉目,即便他身披一件厚厚鶴氅,也遮掩不了他一身比秋霜更甚的清寒冷肅。
所有人都屏氣斂聲。
“瑾之?”謝道清低低喊了一聲,聲音裡盛滿猶疑不定。
而沈青,連喊一聲,都喊不出來。
朝局中,沈青蕭瑞和王謝二家,此起彼伏的兩兩相鬥,謝珩已經消失太久了。
他的忽然出現,於哪一方而言,都是極令人悚然的一件事,誰都怕他站到自己的對立面。
本來還算勢均力敵的拉扯對立,一旦謝珩做出自己的選擇,於另一方而言,無異於滅頂之災。
他座下馬兒噠噠踩在地面的腳步,好像一步一步踩在每個人心頭,等他徹底靠近時,無論是謝道清的親兵,還是蕭瑞的禁衛軍,此時都變得尤為默契,各自退開兩步,給他讓出一條道。
他垂眸瞥了一眼謝道清的身後。
然後翻身下馬,徑直向沈青走去。
沈青身前的禁衛軍頓時神色緊繃,握緊手中刀刃,蕭瑞也變了臉色,忙將沈青緊緊護在臂前。
幾枚刀刃就在頸前,謝珩不得不停了腳步,隔著幾人的距離,與沈青相望。
刀光火影下,他五官眉眼更加分明,一身肅寒氣勢駭然。
沈青呼吸都滯住,她意識到,此時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和小金頂被官兵端掉那一夜他看過來的眼神格外像。
憧憧清眸,亦如初見,星河漫天。
電光火石間,她腦海中一路回轉起兩人相遇相識後的無數畫面,平心而論,有過很多相知同行的時刻。
她總留戀於,那些細碎的畫面裡,有很多填滿過她的溫暖。
但是她現在在與整個謝家為敵。
她沒有信心。
“讓開。”
謝珩的聲音很溫柔,但絕不可違抗。
擋在最前面的幾個禁衛軍經受不住這樣的壓迫,竟然真的訥訥移開手中刀刃。
只剩蕭瑞一柄長刀擋在身前。
謝珩微低下頭,長指如玉,緩緩解開頸前氅衣的結帶,不顧身前長刀,繼續向前逼近。
隨著他的逼近,蕭瑞終於一點一點將長刀放下。
兩人之間再無阻礙。
沈青抬眸,可以看見那張雕霜斫玉的面容近在咫尺,長睫掩映不住目光流轉間的溫柔,連帶著,她看見那雙清瞳裡,自己的倒影都變得可親。
身上忽然一暖,謝珩身上的那件厚重鶴氅已經罩了上來,將她單薄青衣嚴嚴實實裹住,骨節分明的一雙手,正在她頸前繫著結帶。
“更深露重,不知該給自己添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