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上不顯,其實心裡已經知道,她已經自亂陣腳了。
必須要快刀斬亂麻,迅速結束這個對她完全不利的局面。
到了義莊,她沒有如願見到晉王。
晉王只讓人給她傳了話,說“撼大摧堅,徐徐圖之”。
可是如果蕭瑞出了意外,那還怎麼個圖法呢?
晉王好像知道她要問什麼,讓她想一想義莊下多年不見天日的無字牌位,世上之事,並非有熱血與道義,便一定能成。
時也命也,就是天命。
出了義莊,腳下踩著的月光,踩一步,就碎一地。
月光的溫度一定是冰冷的,鋪灑一身涼透。
其實晉王的話也沒有錯,他是親眼見證過“正麟事變”的人,見到過那些一腔熱血要為民請命的有識之士,現在只能被壓在義莊下不見天日。
他有耐心等待蕭瑞成長回京,也能接受他沒有回來,或者再次失敗,然後繼續等待下一個機會,等不等得到,他其實沒有執念。
這就是天命。
可是沈青不一樣,遙遠的經歷於她而言,無法讓她産生看透世事之感,那些血腥的殘酷反而會隱隱激起她內心深處滋生的仇恨。
她沒想過要怎麼去面對事敗,在她這裡,不可以發生。
何況這麼多年她與蕭瑞一同成長,互相扶持,早就是彼此手足,事關蕭瑞,她也做不到置身事外從局外人的眼光去謀事。
冷風將她映在月色下被拉長的身影也吹得淩亂,和掛在屋簷下紙人肆虐翻飛的影子也重疊到了一起。
沈青盯著地面上詭異重疊在一起的兩隻影子,心想這時候她要是那隻掛在簷下的紙人就好了。
忽然,她目光盯著地面,有瞬間的凝滯。
清清冷冷慘淡月色裡,兩只被夜風吹得時時交疊的影子裡,出現了第三道影子。
只匆匆在月影裡掠了一瞬就俶爾消失,那一瞬間沈青視線裡捕捉到的角度,影子的主人離她還有些距離,不遠不近落在她身後某處屋樑之上。
她若無其事踏著月光往前走,走過家家緊閉的門戶,偶爾有風吹起的紙錢打折旋兒往她身上鋪。
月下身姿,舒展而閑適,颯沓飄逸,像深夜從地府遛到人間遊蕩的俊俏鬼公子。
直到出了村口,周遭的陰氣才漸漸散去,身後跟著的那隻暗鬼,也悄悄離去。
沈青勾唇露出一點無奈笑意,果然還是自亂陣腳了,難怪晉王今日不見她,到底還是比她老辣明智許多。
待那人走得遠了些,沈青循著對方離去的方向,青影無聲無息隱於暗夜之下。
那隻暗鬼潛過城門重新進了城,又一路到了皇城外,亦沒有透過宮門,而是翻過皇牆,避開宮城的守衛防護,進了一間閣樓。
沈青如影隨形,輕飄飄隱在閣樓某處屋簷樑柱下。